“四爷爷是长辈,为人正直。正是值得尊敬的长辈。秋娘若是有出息,当然要孝顺四爷爷了。但就怕到时候不让四爷爷干活了,四爷爷倒不自在呢。所以,才说请四爷爷。”陈秋娘一字一句十分得体,马四听得十分受用,也不管陈秋娘这是不是说空话,却已笑意满脸,说:“娃娃还真是懂事,也懂四爷爷的心思。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马四说到后来竖起了大拇指,
“谢四爷爷夸赞。”陈秋娘咯咯地笑,但心里却还没忘记打探张家,便在闲聊里又说起张家。
张家避祸蜀中,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不久后,张家老幼留在蜀中,张家子弟就出了蜀中,依旧进入行伍。张家便世代戎马生涯,到老后功成名就,告老还乡,挂靴故里。而这个故里就是**镇,也因为有张家这样的权贵大家在,**镇才不是乡野小镇。
原来是世代戎马的显赫家族。怪不得那张赐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着。只不过,这宋初名将姓张的,她就只知道一个张永德,但她却很清楚地知道张永德祖籍并非蜀中,而是在并州。之所以,她记得清楚那张永德在并州,一则是她对能在乱世之中却能寿终正寝的张永德感兴趣,二则是戴元庆思维思维太跳跃,从张永德的祖籍并州一下子说到周邦彦的那首“并刀如水”,陈秋娘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宠溺的笑,那眸子宛如满天星斗,半打趣地说:“那并州可就是产并刀的地方呢。”
“并刀如雪,吴盐胜雪?”她问。
“是呢?哈哈,难为读土木工程的人,还会背诵非老师要求的词呢。”戴元庆笑,笑起来那样温暖。
陈秋娘有瞬间的恍惚,想到过去,历历在目,却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十年的时间,那些记忆,无论美好与否,都不再有温度,虽然那一场盛世烟花般绚丽的爱情曾让人心醉,也曾心痛得无法呼吸,让她元气大伤。但她却是可以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对于从小就渴望平和幸福的她来,如果有什么东西牵绊她,阻止她幸福,那么就统统打碎、剔除、剜掉。
她一思索张永德,却是想起了沉在心底深处的片段,略一恍惚失神,却差点颠簸下马车。
马四一把拉住她,呵斥:“娃娃,集中注意力。这要颠簸下去,不说我没法向你奶奶交代,就你这瘸了残了,可是影响一辈子的。”
陈秋娘听得鼻子一酸。马四说话语气不太好,却真心是为她好。
“谢谢四爷爷。”陈秋娘笑了笑。
马四坐正身子认真赶车,这才唠叨一阵做事要集中精力,要随时注意啥的。
陈秋娘很虚心地听着,等马四抒发关心之情,这才说:“我刚才在想这乱世年月,张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军中呢。”
“娃娃,这我咋晓得呢。张家又很少跟外人接触的。”马四回答,看了看慢慢天色,不得不甩一鞭子,加快速度。
“哦,就是好奇问问。”陈秋娘有些失望,原本想打听打听这张永德与这张家有没有瓜葛,看来张家低调,马四也实在不是一个能知道始末的人。
“不过,应该是有在军中的,先前北方军入了眉州,一路烧杀,就附近的五里镇、清河镇都遭殃了。这**镇是毫发无损。那些天杀的北方蛮子在**镇是规规矩矩呢。听说当时带兵入眉州的将军还去张府拜访,被张老夫人拒之门外的。”马四又说。
“那倒真是有头脸的家族了。”陈秋娘回答。心里分析若是张家没那么多凶险的暗流,这张府倒可以是个很好的庇护。至少从马四的说法来看,朱文康在张府面前就是个渣。
而她好歹也算救了张赐。但是,张赐貌似确实很麻烦。这救他的事,还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
“谁说不是呢。这张府就放在成都府,怕都不比那些官家差。”马四嘟囔。
“那朱家跟张家比呢?”陈秋娘问。要在这里混,自然要将这里的神佛鬼怪的路数分量都要搞个大概。
马四听陈秋娘问起朱家,居然是冷笑一声,说:“朱家,娃子,我前些日子听说是你婆家?”
“是呢。我也前些日子才听说是爷爷一时兴起定下的。”陈秋娘乖巧的回答。心下暗想:这八卦速度果然快啊。这李桃花来退婚的事,想必不仅村里的人,就是村里的狗崽子都知道了,正在动物界奔走相告,履行狗仔队的责任呢。
“不是四爷爷说啥。若能退婚,就快点退了。我看你也是个好娃子。莫要贪图朱家那富贵。四爷爷好歹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这朱家真不适合。”马四语重心长地说。
陈秋娘“嗯”了一声,内心不免埋怨自己先前考虑事不周,若是顺了那李桃花,怕就不会生出这之后纠结出朱文康这一出,把事情搞得复杂了。
“娃子,四爷爷这一辈子从没害过人,你就相信四爷爷,朱家如今的光景,不适合的。你那未婚夫也不是个东西,能退婚就赶紧退了吧。”马四又重复一遍,将每句话都咬得很重,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将这些话都摁到陈秋娘心里去。
陈秋娘知道这马四是在真的关心她,便十分礼貌,连连称是,内心十分感动。
前世里,她也住在乡村,她可是很清楚所谓的乡村淳朴都是瞎扯淡。越是缺乏知识的地方,愚昧的同时,原始恶劣性更足,嫉妒、下狠手简直是习性一样的存在,随手拈来。若是涉及到利益,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利益,各种使绊子往死里整,比小说里描写的宫斗更可怖呢。
对于她来说,乡村除了山清水秀,经济落后,她可真不敢去相信周遭那些人的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