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难以成眠,她穿上外衣,披了狐裘,向外院走去。
前院里依旧灯火通明,墙内传出侍卫们一阵阵的笑闹声。
她正要推门进去,又收回手,虽说他们没上没下惯了,但她毕竟是长官,有她在场,他们难免要拘束一些,何况别人都是兴致高涨,只她百无聊赖,未免扫兴。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节度使府里踱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马厩。
马儿们不守岁,这时候都已经睡着了。
可她刚走近,便有一匹马嘶叫了一声。
那声音无比熟悉,带着无限的委屈和哀怨,不是小黑脸却是谁?
它这么一叫,厩里别的马儿也叫它叫醒了,大黑脸也跟着叫起来——马倌生怕两匹马儿打架,将他们一东一西隔得远远的。
随随先去东边厩里摸了摸大黑脸,给它添了点草料,这才走到小黑脸的厩房前。
小黑脸方才一直叫唤个不停,主人当真来了,它却掉过身去,把马臀对着她。
随随借着星光雪色一看,食槽和水槽都是满的,连她白天扔的那把豆子还在,这马儿果然闹起了脾气,一整天不吃不喝。
她心尖像是叫人掐了一把,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厩门,在黑马背上重重地捋了两下:“明明是你不对,怎么还有脸闹脾气?”
小黑脸没对她蹶蹄子,却往马厩深处走去,缩在墙角不理人。
随随无可奈何,放软了声气:“行了行了,我也有错,大过年的不该冷落你。”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小黑脸的缰绳,想牵它出去。
小黑脸四只蹄子却仿佛钉在了地上,马身往里倾,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随随便松开缰绳,佯装要关门:“不想跟我去校场?那算了。”
小黑马“咴”一声冲过来,低下头,用脑袋抵她。
随随摸摸马头,笑道:“呆马儿。”牵着它出了马厩,向校场走去。
小黑脸虽然纡尊降贵地出了马厩,但还是有点别别扭扭的,不似平日那般驯服,没走出几步,倔脾气又上来,便要闹一闹。
随随好不容易把它拽到校场,人和马都出了身汗。
朔北的寒夜滴水成冰,汗在马毛上结了层白霜,在星光下莹莹闪着光,像是撒上了一层银沙。
随随拂去它背上的霜,正要翻身上马,小黑脸蹶起了蹄子。
“还在同我置气?”随随没好气地拍了拍马头。
小黑脸“咴”了一声,仿佛在控诉。
随随盯着马眼,板起脸道:“你家主人是大将军,大将军不能只有一匹马,懂吗?”
顿了顿又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要醋也是蹑影醋,你醋什么?”
可是马儿醋起来不讲道理,用蹄子刨着地,积雪混着泥巴甩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