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已绝望地不想纠正她不合宜的举止了。
动不动就手来脚来,纠正多了也只是落得自个儿口干,没任何效果,她比朽木顽童更难调教!
他已经彻底放弃让她成为得体闺秀的指望,最初立的誓言,如同此刻头上那片浮云,千载悠悠,一去不复返——
不想搭应她这些让人无言的话语,但他偏头便撞上翎儿一瞬也不瞬的凝注目光。
她在瞧些什么呢?那股意喻深深的眼神。
这已经不是头一遭了,她总是出神地望着他们。他本能地打量了下自身,还是不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啥好看,一般人不别开脸就不错了,娃儿还会惊吓得哇哇大哭。
翎儿走上前,将鲜肉汤圆的钱给她,她推拒不收,说那是要与她的白狼玩闹用的。
她还是摇头,坚决付账。“那是我的心意,我想宠宠它。”
不知为何,穆朝雨听得鼻头有些酸酸的,也就没再推拉地收下铜钱,与他一同步行回自己的摊上。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白狼已经默默偎到主子脚边,温温驯驯吃主人递来的鲜肉汤圆。
翎儿掌心轻轻抚着白狼头颅,喃喃低语:“委屈你了,不弃……”
“怎么了?”浥尘关切低问。
“我好像有一点点明白……”穆朝雨握牢掌心里的一枚铜钱,那余温热得烫手。“为何它的眼,如此固执地只瞧着它的主人。”
他们之间存在的是相濡以沫、不离不弃,难以言说的真心真意,不是世俗上的任何利益换得来。
“我真羡慕翎儿。”无关人畜,那种一心一意的固执守护,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可身畔的他听进耳,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究竟是多差?”
她会羡慕翎儿有那头狼的陪伴,还一天到晚在他耳边把那只不晓得投胎到哪去的宝宝夸上天,他在她身边做牛做马,苦心用尽地替她盘算计量,怎就不见她感动过,难道是人不如畜?
他万般不是滋味。
“你少跟我爹一样,成天在我耳边叨念,我也会夸你。”管头管脚的,真像个老头儿似的。
“哼。”这要让人瞧见,定要说他恶奴欺主,连摆脸色给主子看都敢了,但——天可怜见,实在是这女人太、不、知、好、歹!
他这是为了谁呀他,管她是为她好,最后还不是什么都由着她,一天到晚任她逗、任她玩,只差没被她气得升天了,还愿意留在这儿,她有什么好抱怨?
反正,她谁都好,独独嫌他。
闷闷地埋头安静收摊,自个儿闹小别扭,她倒是一点也没察觉,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步履轻快。
那一脸喜悦,看得他益发不平。
她到底凭什么把他搞得一肚子气闷,自己却可以如此欢快?
收好摊子,她带着甜笑,过来牵住他的手,一同步上回程。
第四章
这一刻他突然又觉得没啥好气了,一肚子闷恼尽消。
无论如何,她回家总还记得带上他,不曾落下。想贴掌心渡来的温热,暖暖包覆而来,让他觉得就算一生为她操劳致死都甘愿。
他缓下脸色。“家里头面粉用完了,先到杂货街上备点用料。”
他后来换了一间老字号店家买面粉,豆子则到街尾买,是麻烦了些,但可以省下一点开支。
以往,她只在乎质量好不好,买贵了些也无所谓,而他不只要质量,也要开价公道,与店家约定长期供货,商议的价码再往下砍个一成五,薄利多销,长期下来店家也不吃亏。这些她不懂得计较,可他懂,他只会全心为她,砍得对方血流成河,他也不会有一丝心软。
备妥了家里头所需杂货,她一脸馋样地望着隔壁的糕饼铺子问:“可以买几个枣泥糕吃吗?”
丫头嗜吃甜,爱到没人性的地步了。
稍早的事,他犹有余愠,报复性地回她。“不行,今个儿没钱了。”
“喔。”她失望地应了声,也没跟他缠闹啰嗦,乖乖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