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后来乾元帝带兵四处征战,竟攻破了阮萱菏所在的郡县,两人便意外重逢。乾元帝身边当时有娇妻在侧,他心中又认定阮萱菏是贪慕富贵,便炫耀似的命人将阮萱菏带来见他。
当时的阮萱菏在坐月子的时候,被那太守公子殴打折磨过,生生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及后来又拖着病体做繁复的劳作,身体早已经垮了下去。
见乾元帝的时候,她也不想失了风度,换上一身曳地长裙,手腕上带着的是乾元帝送银镯,发髻上插的是乾元帝亲手磨的香木钗。待乾元帝迫不及待的嘲弄与她,说可以纳她为妾的时候,阮萱菏便抽刀自刎,死在了乾元帝面前。
若仅仅是这样,乾元帝就感叹几句也就罢了,没想到的是,他身边的赵宜竟是放声大哭,乾元帝才知晓,赵宜去寻他之前见自己的妹妹。而阮萱菏便将她嫁妆里压箱底的银钱全给了赵宜,且吩咐赵宜不准告诉乾元帝,好好照顾他。
那笔钱便是乾元帝起兵时候最重要的一笔银子,又加之乾元帝替阮萱菏收殓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竟是大大小小布满了淤青伤痕,得知她在太守府里过的竟是这般煎熬的日子,一下子勾起了乾元帝曾经的爱恋来。
少年时期倾心的爱恋,自刎是绝艳的惨烈以及最后知道内情的愧疚让阮萱菏成为了乾元帝心底最柔软的悸动。
顾宣和听到这里,已经开始鄙视起乾元帝来,真是渣渣一个,明明人家姑娘不是自愿的,都找他准备私奔了,他竟然认定那姑娘贪慕富贵,真是脑子什么回路啊。尤其最后去找人姑娘炫耀,简直就是心胸狭窄。
若是那阮萱菏真的点头答应乾元帝的提议,做他的妾,那还真的会被乾元帝打心底里鄙夷,最后不过是被当做玩物一般,腻了便被抛之脑后。
顾宣和小床的栏杆刚好到他脖颈的地方,无意识的咬着那栏杆磨着牙床,心里念头不停的转动,猛然发现,那阮萱菏最后的自刎,恰恰是为了让乾元帝能够好好的照顾顾嘉荣。
单单是一个赵宜和赵真便能得到乾元帝的另眼相看,更别提她死后,基于内疚,以乾元帝的性子,定能让顾嘉荣在这个乱世中衣食无忧。
“母亲死后,皇上曾去找过我,只是当时那庄子遇到几个流匪,赵真便带着我逃了出去,那几年她一直护着我,直到后来她听说了皇上的所在的地点,才带着我去寻他。”顾嘉荣语气淡淡的,其实赵真打算,哪怕乾元帝不愿意养他,总归还有赵宜在,赵宜总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妹妹。
那你的母亲死在皇上面前,你怨还是不怨?庄幼菡只抓住顾嘉荣的手,十指扣住。荣郎不愿意说,她又何必追根问底。总归她现在在他身边就够了。
“其实皇上当时本想将我送到另一户富贵人家身边养着,只是我不愿意。后来皇上被敌军包围,整座城池都被困,他与我睡在一处,那时候我还小。大概觉得对不起我母亲,便想要将我送出城去。当时我做了一个梦,告诉他,我梦见了一条龙从地下钻出来腾空而起,冲入云霄,卷起滔天巨浪。说来也奇怪,第二日竟然发生了地动,底下泉水喷涌而出,敌军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得七零八落,那危机竟就这么解了。”顾嘉荣说的有些口干,端起茶水喝了两口,自那之后乾元帝便将他当做福星一般,带在身边养着。
养着养着,便养出了感情来,那时候乾元帝还没有孩子,真真是将顾嘉荣当做儿子来养。
庄幼菡愣了一下,看起来乾元帝对荣郎的态度参杂了太多的其他情绪,眼神猛然扫过顾宣和脖子上的那条红痕,忍了又忍,才说:“难道皇上将平安当做了婆婆的转世?这,这太荒谬了。”
“这便是皇后娘娘打的好算盘。说来也巧了,据说我娘亲出生的时候也是意外早产,时间恰好是三月三的上巳节。脖颈处的红痕怕是当成自刎时候的伤疤。”顾嘉荣冷笑了一声,任谁的儿子被这般算计,都不会容忍,更别提阮萱菏在他心中本就较之寻常母子感情更加深厚。
他永远都记得他被那禽兽不如的生父毒打的时候,是母亲死死的护着他。
“那……那皇上真的对平安起了心思?”事关儿子的未来,庄幼菡竟是半点不敢想下去,一下子就方寸大乱,急急的拉着顾嘉荣的袖子,六神无主的问道。
难怪当初那李嬷嬷说什么天大的造化,我呸!这算什么造化,她疼爱的幼儿怎可能去做一个男人的娈童,哪怕那个男人是皇上也不行!
“平安太小了,即便皇上认定他是母亲的转世,他现在只是一个奶娃娃,皇上可没这么禽兽,你暂且放宽心,一切有我。”朝夕相处一同征战这么多年,顾嘉荣对乾元帝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
只是等到平安长大,那就不好说了。蹙起眉头来,顾嘉荣觉得自己必须未雨绸缪才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的,顾宣和觉得木头栏杆太硬了,随手拽起小被子的一角,继续磨牙床。哼,那老男人果然想要对他图谋不轨!
“我知道了。”庄幼菡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一声冷笑:“荣郎,那皇后娘娘的召见,我去还是不去?”
知道了内情,庄幼菡心中竟是真真膈应死了。真是她的好姐姐,难道就没有想到平安也是她的外甥吗?
若是皇后需要庄幼菡做什么,凭借当初皇后对她的情谊,她一定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帮忙,只是皇后不应该用她的儿子做筏子,而且,真相竟叫她如此的接受不了。
庄幼菡真的不想仇恨皇后,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原谅皇后的所作所为。
“随你高兴,若是不想去见皇后娘娘,那你就别去,莫怕为难。左右现在后宫还影响不到前朝。”顾嘉荣拉着妻子的手,口气温和却大气,反正万事由他顶着,皇后现在只顾得太子,绝不敢在做什么的。
“去,怎么不去。”庄幼菡深吸了一口气,才扯了扯嘴角,双眸之中带着冰凉的冷意:“既然我的好姐姐这般三番五次的召见,若不去一次实在说不过去。我还想知道,她又想对我的平安做什么?”
既然庄幼菡决定下来,便早早的准备起来。再一次跨入凤寰宫的时候,她有着一瞬间的恍惚,竟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触。谁能想到,她与皇后两姐妹竟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呢。
只一瞬间,庄幼菡便收敛起了有些涣散的心思,脸上表情淡淡的,既不热情,也不刻意故作冷漠。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还未行礼,庄幼菡便被皇后拉住了手,她也就顺势起身。
“我盼望了许久,妹妹可算是来了,莫不是心底还怨着我这个做姐姐的。”皇后穿着一件白色长裙,裙边上绣着精致的花边,套着一件朱红纱衣,看似随意的穿着却是表示对庄幼菡的亲昵。
庄幼菡心底冷笑,并没有接话,反而轻巧的转移的话题:“我听说太子大好了,姐姐该高兴才是。”
说道太子,皇后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直拉着庄幼菡进了内殿。李嬷嬷见状忙命宫女沏了一壶新进的雨前龙井,端上了八色点心,满满的摆放了一桌子,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庄幼菡瞥了李嬷嬷一眼,这老货,哼。
“妹妹今儿终于来了,原本我是不想告诉妹妹的,只是这事儿事关平安,到底不能永永远远瞒着你,与其你胡乱猜些有的没的,不若我亲口告诉你。”皇后坐在黄花梨软榻上,拉着庄幼菡的手,满脸都是愧色,连连叹息。
庄幼菡脸上带着疑惑,似忍不住一般的追问:“到底平安怎么了,姐姐派人来传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叫妹妹寝食难安日夜难眠,就怕平安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