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关东军事联盟的打击下,关西集团迅速土崩瓦解,其崩溃之迅速令人瞠目结舌。
先是朱玫与李昌符率先倒戈,与田令孜公开决裂;继而朱玫与李昌符又分道扬镳,集团实现二次分裂;朱玫的下属也很快叛变投敌,发动兵变,王行瑜下克上。关西集团彻底碎成渣渣。
朱温站队关西集团,微妙又尴尬。其原始动机是利用关西集团牵制李克用,深层次诉求是借关西集团对抗秦宗权。
巧了,牵制李克用、遏制秦宗权,也是朱温之于关西集团的价值所在。
这就尴尬了。
受诸多客观原因所限,双方虽共享敌人,却不共享红利,更不愿分担同盟义务。
关西集团的核心诉求是控制朝廷,而朱温对此不感兴趣;朱温的核心诉求是在中原立稳脚跟,以至于成为地区霸主,关西集团对此不仅没兴趣,反而有冲突,因为朝廷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地方军阀一家独大,称王称霸。
所以,敌人虽是相同的,但在分赃方面又存在水火不容的分歧。
好吧,双方如果能够高瞻远瞩,求同存异,那么“不共享红利”也不算什么致命障碍。
实际上,尴尬的是双方“不愿分担同盟义务”。都想出工不出力,都想坐享其成,捡便宜。
朱温对关西集团说:帮我干秦宗权啊!
关西集团:你先帮我们干掉李克用,然后我就能帮你干秦宗权了!
朱温:你们先帮我干掉秦宗权,我就能抽身干李克用了。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这就是朱温与关西集团的真实写照。
双方能做到的,只有惠而不费的“声援”了。
但朱温的“上源驿事变”实在恶心,再怎么强词夺理,也挑不出理来。任何“声援”都是无理取闹,所以关西集团的“声援”也要讲求策略,对“上源驿事变”避而不谈,避重就轻,而拿朱温抵抗秦宗权说事。
所以如前文所提,朝廷在关西集团的控制下,不但没有追究“上源驿事变”的责任,反而以“收菜有功”为由,给朱温升官加爵。
朱温与关西集团本就貌合神离,朱玫的篡逆之举将双方的脆弱同盟关系彻底断绝。
朱玫拥立李煴称帝,把“诏书”送到汴州,希望能得到盟友朱温的大力支持。不料,朱温的做法与李克用如出一辙:囚禁使节,当众焚毁伪诏书,公开谴责朱玫谋大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朱玫自恃对朱温有升官加爵之恩,便以战友加恩人的姿态自居,对朱温奉表称臣有十足的信心。这是朱玫的一厢情愿,他太不成熟,他垂涎权力,却对权术游戏一窍不通。
给朱温加官进爵的是朝廷,是唐僖宗,尽管是关西集团的运作,但朱温一切官职和爵位的法理全是源自唐僖宗。否认僖宗的合法性,就是否认自己的合法性,如果朱温放弃对唐僖宗的效忠,而对李煴效忠,那就意味着他将一无所有。
李煴当然也给了朱温更高的官爵,但李煴的合法性本身就饱受质疑。
所以,自打朱玫抛弃唐僖宗,拥立李煴的那一刻,便不再是朱温的“恩人”。至于“战友”,就更无从谈起了。
朱温面对秦宗权的压迫,自顾不暇,哪儿还有时间帮朱玫打天下呢?相反,公开效忠唐僖宗,就等于拥有了政治加持,任何对朱温的军事行动都将背负“背叛朝廷”的骂名。
用脚投票,朱温也知道该踩哪条船。
焚烧李煴伪诏书,标志着朱温正式退出关西集团主导的军事、政治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