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转瞬消弭于茫茫夜色里。
卫晏洵独自立在北风中,望着垂闭的牙帐,举起长枪将帘笼挑开一条缝,望了进去。
入目是大片的红霞锦绣长摆衣裙,堆堆叠叠铺延至床脚,满绣的枝蔓花鸟流云在褶皱里支离破碎。
穿着嫁衣的人正在角落里,环膝坐着,双手被捆住,微微埋着头,乌黑如墨的发垂下来,沉默而孤寂。
似乎听到声响,她抬起了头。
透过发丝,卫晏洵只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泠泠的,一点倔强的光在闪烁。
他放下了帐子,转身离开。
鸣金收兵。
此时已过了子时,邻近边镇的一带,却仍有车队在趁夜匆匆而行。行了许久,才终于抵达军营。
车队之首一个青年男子下马,从怀里掏出一物,向守卫摆了摆。
守卫一见令牌上的“姜”字,立马放行。
“妹妹,我们到了,你可还好?”
姜少谦温声询问,随即从马车里扶下一个妙龄女子。女子美若清莲、柔若白梨,哪怕在深夜之中,美目也似含着薄泪,盈光闪动。
“王爷在吗?”
她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不由一酥。
有小兵忙道:“在的在的,王爷正和几位将军议事呢。”
“真的?”姜云如问道,“他可好?有没有受伤?”
“好!好着呢!”
小兵腰背挺得笔直,仗着灯火朦胧,悄悄地多瞅几眼姜云如,京城第一美人果真久闻不如一见。
他愈发殷勤:“赤突人犯酒忌,着了王爷的道,全被拿下了,别说受伤,王爷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姜云如终于破颜而笑。
姜少谦看着妹妹,无奈道:“看,我便说无事吧。我早就写信告知了王爷实情,也就你操碎了心,非得没日没夜舟车劳顿赶过来证实,哥哥的话都不信了?”
姜云如低头,有些羞涩地辩解:“哥哥办事稳妥,王爷妙算在心,我如何不知?就怕他待我太过情深意重,一听我被迫和亲之事,关心则乱,反误了自己,叫他在朝中为难。”
小兵道:“姜小姐莫担心,王爷真的很好!已经去通报了,小的带世子和小姐去营帐,您先坐着喝口热茶,王爷片刻就来。”
“不了。”
姜云如温柔地谢绝了小兵,转而蹙着眉头,眼中饱含怜悯地问起另一人。
“那位岳姑娘,她还好么?”
她口中的岳姑娘,名叫岳浅灵,一个月前,她因诬告姜云如之父灭她满门而被下了大牢。
本是要杀头的,但恰逢赤突来使求娶姜云如。姜云如本就已与定王卫晏洵定情,姜父更是舍不得女儿受苦,等不及卫晏洵回京力挽狂澜,姜父便设法用岳浅灵代替姜云如,送到了呼祁函手中。
之所以会选中她,一来是因为岳浅灵身世平平,只是个小老百姓,二来……
那姑娘着实生了一副令人见之生爱的好颜色。
她代姜云如逃过这一劫,出于回报,姜父也愿既往不咎,留她一命。
小兵听到她的话,愣了一回,然后才道:“好像……好像受了些皮外伤,卢先生在给她医治。”
姜云如柳眉蹙起,哀婉地叹了一声:
“终是我害了她。”
姜少谦最不忍妹妹自责:“与你无关,这是我跟爹的主意,你只是一个小女子,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可她终究是为我遭了这一劫。”赤突看上的是她,她却连累了旁人。
“我该去看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