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彦。”卫彦仰望着她,眼前的女子华贵到了极点,是靠他那点可怜的记忆、贫乏的想象所无法描述的。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奴仆,听命于她,而她轻易就能终结掉他被追杀的生活,鄙贱的烙印,冷漠而高贵。
只是这个女子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面上竟有了动容的痕迹,脆弱和温柔一闪而过,卫彦听见她说:“这名字不好,往后,改了吧。”
“你父亲要死了,恨吗?”靖安的目光投向空茫的夜色,仿佛无论他答什么都无关紧要。
卫彦回望了眼那黑漆漆的屋子,垂首答道:“爹说卫家罪有应得,我们苟且偷生,长公主救了我,要感激。”
话虽这么说,但到底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靖安听着屋里的动静,将簪子收入袖中,冲巧儿吩咐道:“带他下去安置。”
巧儿不敢忤逆,上前伸出手,那冰凉凉的小手一伸过来,巧儿便打了个寒噤,那孩子一步三回头的默默走了。
等他们走远,靖安才又道:“把尸体拖出来,跟我走!”
“殿下这是何意?”谢瑾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道。
“这难道不是谢大人追捕的人吗,你问我作甚?”
“那便请公主将余下的那个孩子一并交出来!“谢瑾虽是后来带大队人马赶到,但也听追捕的人说了,若不是逆犯住的离公主府太近,也没机会逃窜至此。这地方自靖安走后便荒凉下去,不想竟给了他们藏身的机会。
靖安未答,徐姑姑张口便道:“谢大人莫要血口喷人,公主府中只搜出这两人,没惊扰道长公主已是万幸,你们办事不力,反倒赖在我们公主头上。照这样的说法,是不是要长公主亲自把尸体带到陛下面前复命?”
“臣不敢!”谢瑾亦高声道,“殿下今日之功,在下失职之罪臣自当向陛下禀明,余下的不过是个稚子,没道理大人找到了,一个孩子反倒逃了。恐是府兵有未察之处,臣请亲自替殿下料理,否则臣心难安。”
“你这是搜查公主府了?”靖安反问道,与当年仗剑逼退禁军不同,她脸上甚至不见怒意,依旧一片平和,但却更叫人心生畏意。
谢瑾心中一凛,不敢在此时弱了气势,逼上前去,公事公办道:“臣不敢,请长公主行个方便。若长公主执意如此,臣奉圣旨,必要时有权先行搜查,再去请旨。”
“呵!”靖安轻笑一声,紧了紧斗篷,扬眉便斥道,“连圣旨都没有,谢瑾你好大的胆子!推脱失职便罢了,竟还要带兵擅闯长公主府邸,再近前一步,莫不是要胁迫与我!”
“请公主慎言!”谢瑾知今日已将她得罪彻底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虽不知靖安为何要窝藏逆犯,但这罪名一旦落实,她自身难保而朱家少不得要被牵连。
眼见得谢瑾步步逼近,靖安面上冷意更甚,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禁卫军何在!”
朱谦一直置身事外,见靖安望来,眉头一皱而后才反应过来,心头一紧。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吗?”靖安冷笑道,朱谦才觉失态,他竟忘了。
“臣在!来人啊!”禁卫军们尚且懵懂,但也本能的随朱谦出剑,迎向谢瑾。
“朱谦你!你莫不是也要抗旨犯上!”谢瑾被迫退后,将剑握得越发紧了。
“谢大人言重了,先皇遗命,我等直属长公主差遣,长公主有令,不得不从!”朱谦将靖安护在身后,她正注视着他,这感觉让他芒刺在背。三年,不止是他,恐怕那暂时收归陛下的五千禁卫军都已经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了。
一切都在掌控,靖安最后望了眼谢瑾,言道:“我不欲与你为难,此事我明日自会入宫向皇兄禀报。”
“殿下!殿下!”无论谢瑾还想说些什么,靖安都径直入府,命人关了府门。
次日一早,巧儿便领着那孩子过来了,卫彦强打着精神,但显然还是一夜惊惧没睡好的样子。等他跟着靖安出了府门,更是惶惑不安。
谢瑾和朱谦还在,看样子竟是僵持了一夜,她一动两队人马便跟着动。
“阿羲。”谢谦之不知是何时得的消息,也赶了过来,见了她身边的孩子,眼神越发不善,她又要为了卫颜去冒险。
“你若是劝我从长计议的,便回去吧,卫家只剩他一个了,我不可能交给旁人的。”靖安抬首冷道。
谢谦之想说的话都被她堵了回去,他虽然心中有气,却还是让步道:“那我陪你去。”
“不必,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干。”
“阿羲!”谢谦之已经很少见她这般冷言冷语了,声音也不由得重了起来。
“你回去吧。”靖安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眼中隐有水光,“你总得叫我还他一回不是。”
“他”是谁,不言而喻。谢谦之自嘲一笑,沉默的让出了道路。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所以容不得他插手的意思吗。
乾元殿气氛冷凝,这还是她回帝都后第一次单独见楚丰。
“谢瑾已经命人禀报过了,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楚丰希望靖安能斩断和卫颜的一切联系,这也是父皇所希望的,三年前卫颜死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不想她还是一直放不下,甚至做出这样的蠢事。
靖安肃容,整衣,跪拜。
“请陛下饶这孩子一条性命,臣妹请以荆州为封地,离开前会归还禁卫军,未诏终生不会再踏入帝都!”
楚丰却有些愠怒了,声音冷硬:“靖安!你不要总拿父皇来压孤,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孤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