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段日子,丁一整天倦倦的,恹恹的,或独步旷野,或临风枯坐,或闭门简出。闹得我也有点紧张了:莫不是那株恶毒的花并未铲除干净,散落的种子又在发芽?跑到医院去又一通检查。没有,确实没有。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那又是咋回事呢?
噢,莫不是此丁看破红尘,激流思止,就此将远避喧嚣?——物极必反,这样的事是有的。不过老实说,真若如此,我倒还心有不甘呢。
哥们儿,你这是咋了?
丁一无奈地摇头。
你真是对那一个(女子)动心了吗?
丁一还是摇头。
那,还能有什么事呢?
丁一欲言又止。
谁招惹你了呀,倒是?
丁一说他心里乱,求我别问了。
我便陪他坐在落日里,坐在荒草中,远山近树恍若童年。
但非童年。往日早已不再。丁一此刻的心情,或在未来——比如说在署名为“史铁生”的某种思绪里,才可见其蛛丝马迹:
肉体已无禁区。但禁果已不在那里。
倘禁果因自由而失——“我拿什么献给你,我的爱人?”
春风强劲,春风无所不至,但肉体是一条边界!
你我是两座囚笼。
倘禁果已被肉体保释——“我拿什么献给你,我的爱人?”(史铁生《记忆与印象·比如摇滚与写作》)
或者,这不过是我在名为“史铁生”的梦里,所能听懂的丁一。
而丁一,在那个无奈的夏天,惟沉沉闷闷数日而无一言,偶尔吃一口饭也是味同嚼蜡。
他就那么每天疯走,我只有跟着。
他就那么随时呆坐,我只好陪着。
我劝他注意身体,尤其要小心那朵曾经猖獗的花。
他却依旧无言,或点点头,对我的提醒表示理解。
没办法,我只好用他的话来激励他——“乐观”呀,“坚强”呀,“咱一定要成功,咱一定能够成功”呀,等等,等等。
猛不丁地,他说话了:“陌生即性感”,这话哪孙子谁说的?
有啥问题吗?
狗屁!我跟你说吧,这是狗屁!
狗屁就狗屁吧,我心想只要劳驾您终于能开开口。
陌生即性感,性感即陌生,请问这还有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