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都干什么来着?”丁一问。
“不过我倒是能够理解那样的事。”娥说:“虽然我自己不是。”
“你不是,但是你理解?”
“不可能吗?可能的,丁一我告诉你这是可能的。而且很可能,那样的爱倒是更真诚,更纯粹,甚至是更高贵的。”
“怎么呢?”
“因为,非常可能,那倒是完全的心魂与心魂的靠近。”
是呀,心魂本没有性,心魂只有别。
“那,你为什么不是呢?”
“习惯。我想过很久了,结论还是:习惯。”
一阵沉默。两个人似乎才都有机会打量对方,察看时光在各自脸上留下的印记。
可是,性,怎么会只是一种习惯呢?
娥望着丁一,似乎寻找着什么,等待着什么,或已从丁一的沉默中听出我的声音了。
“不对吧?”于是乎那丁学着我的话说:“不不,那应该是语言,是表达,是独特的话语,或者说是一种必要的仪式,怎么会只是习惯呢?”
娥愣了一下,或者愣了很久,然后几乎跳起来:“哇,这话说得太棒了!”
我觉得此时的丁一和娥,就像那影片中的格伦和安(在酒吧里的那一场)。
“你再说一遍。”娥的目光满含期待。
“性,应该是一种,独特的话语……”
“喔!真的真的,这话实在是说得太好了!我只是没能找到这几个词——仪式,表达,话语……喔,真是太棒了!这是谁说的?”
那丁兴奋地望着娥,惟腼腆地笑;他当然知道是谁说的,但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娥膝碰膝地在丁一面前坐下,毫不掩饰惊喜后的轻松、愉快,甚至亲近。
这时我已经明白,此丁与此娥的爱恋已是在所难免。
“但有一点我不同意秦汉。”娥说,语气平和、缓慢:“性,未必只是说生理的差别。(不错不错,那不过是身的标记。)同性恋,其实也是离不开性的,不同的身体就是。不同本身,就是性。不同的心魂在相互寻找,不同的路途期待着交汇,这就是人生本来的性质。性别性别,其实主要不是性,而是别!(是呀是呀,别,才是心魂的处境。)或者说人,最根本的性质就是别。性的根本意味,就在于别……”
唔,夏娃,夏娃!我想娥会不会就是夏娃?
“你怎么了?”娥发现丁一的呼吸有些紧。
“没事儿,你说。”
“其实灵魂是没有性的,灵魂只有别。(天哪天哪,英雄所见略同!)就像辛蒂亚说的:‘我想脱。我想让他看我。’看我的什么?身体吗?身体谁没见过?是心魂!你想看的和你想让别人看的,其实都是心魂!因为,灵魂,曾以‘我’的名义,和‘你’分离……”
是呀,曾经漂浮在水面上而后分离的,曾经自由于伊甸之中而后分离的,说到底是灵魂哪……啊,毫无疑问夏娃她来了,夏娃已然来到了秦娥!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
“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丁一悄声问我:在学校的时候吗?当娥发给我那条四寸宽的红布的时候,夏娃她来了没有?当我们,向着别人不断张望的时候,夏娃她来了吗?但是肯定,我说,当那首“流氓之歌”唱起来的时候,夏娃她还在远方。
娥说:“你还记得那影片中格伦说的一句话吗——‘问题是那种时候,我总觉得忍不住要说谎’?”
“秦汉也是拿这句话问我的。”
“他怎么说?”
“他说,以性为引诱的爱,注定包含着欺骗。”
“唔,这他可是有点儿过分了。性,为什么一定是欺骗呢?你说得对,那也可以是表达呀!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更彻底、更真诚、更极端的爱的倾诉呢?”
“只是,我不明白,”丁一说:“为什么,格伦总觉得那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