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地栽倒在罗兰肩膀上,在昏厥之前,她看见基地的吊顶在鐖武轰击下成片成片地塌陷着,各种物件在飞快地失去色彩。
倒在地上的那些没穿防护服的士兵也迅速地变成灰乎乎一片,然后飘散开来,沙作成片沙漠中的一缕缕尘埃。
然后安琪就晕过去了。
这一次,她去了很遥远的地方,看见宇宙星辰。她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围的一切让她有些迷茫,再回头时,恐惧在她心里敲出“咚”得一声闷响——她背后那庞大的星群,那个大概是她数万倍大的星群,远远近近,组合成了一张立体的脸。
那是安琪在新闻和演讲中看过无数次的,西约姆的脸。
这一次,安琪不再是迷惑的那一个。
她摆动脚掌使自己的身体上升,真的就像人鱼一样,来到那颗巨大头颅的眼睛前方:“没估计错的话,你应该是死了,就在刚才。”
“啊……”头颅的声音和新闻中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些痛苦,“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一阵白光。”
“巧了,我也看见一阵白光。”安琪说,“是你下令发射的鐖武。”
“是的,对了,我下令用鐖武轰击雅第利巨蛋。”头颅似乎记起了什么,“尤迪特先生很有才能,但胆子太小,他对鐖武进行了进一步研发,却总试图劝我放弃鐖武计划。可这场战争走到今天这步,完全是无可奈何,我也不想将鐖武投入使用,但是这是我翻盘的唯一机会……”
“恕我直言,你本人也许是有些才能,但在用人方面,你是真不太行。”安琪说着话,明显意指奥汀,“你好像总在任用一些废物,尤其是科研岗位上,所以这个尤迪特到有多少斤两我还是存疑。大概是正经做科研的人不太想参与你那些勾当吧,人间一百年能出几个皮克西西呢?又有真本事,又热衷于在本该属于咱们的战场上搅弄风云。”
头颅眼珠转动,看向身形古怪、骨骼清奇的安琪:“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是你的敌人。”安琪说,“我曾不遗余力地与你为敌,试图将你击败,我想让你知道你惹了万不该惹的人。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如果我真刀实枪地和你干起来,那世界就离毁灭不远了。”
“啊……”头颅依然在发出痛苦的伸吟,“那你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我从不担心世界毁灭。”
“是吧,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我无法看着他们陷入我一手造就的泥沼中。而你却肆无忌惮,因为你一直孤身一人。说老实话,仗打到现在这个时候,你对s盟很失望吧?”
头颅说:“我失望至极。我给了他们最好的经济,让他们在最优越的条件下发展科技;我设立了正规军制度,让他们从小就在军事化学校当中成长起来;我矫正了他们的思想,给了他们史无前例的凝聚力。我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他们理应战无不胜才对……”
“是的,你给了他们这么多,但你偏偏没有给他们留条活路。”安琪耸耸肩,“所以你才被杀了,连头颅也掉下来。是斩首吗?还是一场爆炸?”
“不,他们不能这么做,这太蠢了。”头颅挣扎起来,“我很忙,我有很多事没做,我还要带领他们杀光南方那帮乌合之众……我若死去,前线战事就彻底垮了,我这些年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前线?你管兰蒂斯巨蛋叫前线?那不是你家门口吗?”安琪语气不由得皮了起来,她的内心极度舒适,“但实话实说,你死不死对战事影响其实不大,你以为你的党羽们没有留后手吗?让我看看你这张脸,想整容成这样应该不会很难——会有新的西约姆接替你的,西约姆的鬼魂还会留在人世间。当然,皮克西西的鬼魂也在,鐖武会继承他的志向继续作恶。同时,拜你们二位所赐,我也会拥有属于我的势力,但我希望这个阶段不要太长,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就让我们三个继续在未来世界斗法吧,西约姆,这是诸神之战。”安琪看向他,“你苦心从孩童时期培养起的军队,他们准备好迎接我的进攻了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敢打赌,你对鐖武和新人类的了解还不如我。要是有下辈子,建议你理科的东西多少还是要懂一点……”这时,安琪隐约感觉到自己快要苏醒了,“最后再问个问题吧。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见你对我露出多大的敌意,所以西约姆,你是真心认为新人类都该死吗?”
头颅的瞳孔逐渐涣散,但他还是回答了安琪的问题:“你是说真正意义上的‘该死’吗?那倒不至于,但是我确实非常、非常讨厌他们。”
安琪嗤笑一声:“你敢承认就好。”
然后宇宙中安静片刻,头颅与安琪忽然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一片虚无中。
他们笑的是同一件事。
在这一刻,他们二人达成了此生唯一的共识——
瞧这帮s盟的蠢货。
安琪惊醒一般弹起,浑身上下不可思议的痛,她试图大口呼吸,于是就呛了一口沙子。
她不得不用手捂住口鼻,去呼吸经指缝过滤后的气体。
过了一会儿,浓重的沙尘稍稍消散,安琪半眯着睁开眼睛,伸手摸索着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自己摸到了一条胳膊。
她浑身一个激灵——在昏过去之前,她和罗兰在一起,她还不确定在最后时刻她有没有把罗兰的拉链完全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