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间虽有村落,但依旧被山川清寒笼罩,冬月未散的寒气仿佛攒着,一夜一夜扫荡人间烟火。
早早的,黎村门户就都闭了门,夜里乌静,黎村挨着后山对面有一农户,老太太白日农作伤了腿,半夜醒来见疼,正蹒跚起来摸索窗下木柜中的茶油,结果茶油盒子刚摸到,目光突被窗外隐约一幕攥住了似的,她呆了呆。
少有月光,偶有云间松散,辟了些许光亮,可窥见江家后山口子那有一个高大可怖的黑影端是古怪,七八尺高,顶着巨大的长尺脑袋从后山茂密的林木间一步步走动,两端还随着走动而耸动。
看着走得慢,其实挺快,很快就入了江家后院,似乎察觉到附近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那边的怪物顿了顿,竟往这边看来,还好一无所见,怪物则继续隐入江家后院。
屋内依稀中间有过烛光照影,但很快湮灭。
恢复了寂静。
江家对面田埂尽头,窗户下面,老太太脸色煞白,双腿瘫软在地,双手抱着翻了些许的茶油盒子瑟瑟发抖,茶油从指间缝隙漏下。
鬼,有鬼啊。
——————
次日一大早,在家门旁菜地里摘了几根萝卜跟几摞冬葵,老妇姜婆照旧显是门庭屋舍大气许多的熟邻江家那敲门。
“阿茶,阿茶,起了没?走早了!人呢?怪哉”
姜婆还以为人睡死了,或者有事提早出门,但凭着这么多年邻里相熟的揣测,她总觉得阿茶平日里不是这般做派,明明昨晚答应了她今日一起赶早,怎会莫名失信。
手在挎臂间的菜篓里撵断些许坏叶,姜婆一边在江家门前叫唤,越叫越觉得不对劲,声量也收了几分,开始揣摩观测院子,也开始喊男主人。
江家屋内。
老妇的声音入了门窗紧闭的主卧,似远似近,后面好像又没了,或者彻底远了。
也不知何时,床榻上的人迷迷糊糊有了支应,被子下的手臂钻了出来,肤白且指细,骨节分明,似是女子手骨秀丽,却又更清俊修长许多,且无暇怀璧,显是优渥日子才能养出来的。
青葱挽秀,弹琴撩香。
可他睁开眼,看见的也只是一间算干净规整的普通内卧,桌椅妆镜,齐全且干净,松木框架的清溪白鹤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妇人惯穿的外衣。
地上零零散散几件衣服。
屋内生了炉子,微燥热,身边却是发凉。
怪哉,人在被褥里,为何觉得凉?
大抵是脱了袜子的腿碰到了别人的腿,而这人他转过脸,看到边上侧躺着的人正在睁眼看着他。
是妇人,容貌尚算姣好,脸盘大,且眼睛也大,过分大了,圆目怒睁,肤色惨白。
他一怔,还未有所反应,砰!
大门躁动非常,一群人呼呼喝喝翻找呐喊,不过须臾就推开了阖院内卧的房门,瞧见榻上男女,一群人惊愕不已,为首推门的斯文男子似是受到莫大打击,脸色发白,仰天怒嚎一声,拍门怒喝:“贼子!我杀了你!”
他转头就要去抓院门边上的锄头,当即被其他村民拦住,亦有人一边拉人,一边探头探脑往内瞧着那汉子媳妇阿茶与人通奸后的身样,莫不是那被褥下不着寸缕?
满地的衣物呢,啧,这陈生的王八绿帽算是戴实了!
姜婆下意识闭眼,嘴里嘟囔着糊涂糊涂之类的斥语,被同村其他妇人推攘了后才云涌而入,要去拉扯那阿茶。
通奸乃下作事,这里还有其他汉子呢,她还躺在那榻上跟那奸夫衣衫不整,成什么样子了!
真真羞死人了!
乡下村落,大抵这点子丑事都是邻里乡亲互相照应着的,毕竟谁敢说自家将来不出这种破事呢?至于私底下回去了如何疯传,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小白脸倒是长得忒俊了,莫怪那平日里不拿正眼瞧其他男人的阿茶办下这等糊涂事。
糊涂啊,糊涂!
这等窃他□□的粉面郎君岂是什么好人家!你瞧他现在事情败露后呆呆若惶的模样,跟个鹌鹑似的,竟是吓得都不知道跳床而逃了?
还是嚣张如斯?
“阿茶,阿茶,你快醒来!天塌了!”
“阿茶”
妇人去拉榻上的女子,而榻上疲软头疼的郎君被气愤嫌弃的姜婆用粗壮有力的大手拖拽了下,差点一头滚下榻,刚一撑住榻沿,却是感觉到掌心刺疼,一看,竟有勒痕血迹。
他转头,漂亮的丹凤眼微撩,疲惫松软间,有些迟钝,但也瞧见身旁躺着的妇人脖子赫然也有斑斑痕迹。
微怔下,细长的手指微曲似乏力,苍白染红润,但很快喘息微窒,眉眼重新昏聩了起来,撑起的身体重新半软伏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