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去柜子旁边,像是要取什么东西,见她动作后换了个方向,走来坐在她身边:“吵醒你了?”
“嗯。”宝宁含糊着答应一声,她头晕了,手腕盖在眼前挡光,有些撒娇样子,“我要睡觉。”
裴原走过去把灯吹熄了,摸着黑取了个小匣子在手里,又坐在她身边。
他鼓捣那个小匣子,锁扣哗啦啦的响,但是又不肯打开,宝宁掀开眼皮看他的表情,裴原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恍惚中宝宁想起来,当时在小院子里,第一次见到邱明山后,裴原也将这个小匣子拿了出来,坐在炕上看了半天。
那里头好像有他的秘密。
宝宁哼哼唧唧地出声:“你干什么呢?”
裴原停住手,把匣子放在一边,换成趴在宝宁身上的姿势,拇指在她脸上抚摸搓弄:“宁宁,和我说说话吧。”
宝宁觉得痒,又觉得他烦,扯过被子盖住头,声音闷闷:“明个儿再说,我要睡觉。”
裴原扒下她的被子,手指戳她柔软的腮部:“你是不是醉了?”
“你好烦呀。”宝宁声调软软的,她抗拒地推开裴原的脸,“你若睡不着,去院里转,别扰我。”
裴原沉默好半晌,宝宁本以为他要睡了,他忽的又将脸凑过来,贴附在她耳边,低声问:“如果你知道了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还会不会继续陪着我?”
宝宁听不清,嗯啊地应付着。
“我杀过人,很多,好的杀过,坏的也杀过。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裴原继续道:“其实那会我说出去取菜,是骗你的,我中途还去了趟别的地方,我斩了周江成的一只手。他现在还没死,但很快就会死了,我想好了他的死法,把他扔到乱葬岗喂狗好不好?”
“就像是和冯永嘉差不多的死法,冯永嘉,你还记得他吗,我把他手脚都绑了起来,扔到了荒坟堆里。他应该会将自己吓死了吧,若不然就是被狼或狗吃了。我不觉得他可怜,他该死,但你应该会可怜他吧?”
“还有徐广,他从腰那里变成了两半,趁他还没死的时候,我一把火将他给烧了。”
裴原声音很小,想让她听见,又不想让她听见。
在他缓慢的语调里,宝宁睡着了,呼吸很平稳,裴原观察着她胸口的起伏,笑了下,放下心。
心底里,他其实还是不想让宝宁知道的。
他这样的人,很难不收获到旁人厌恶的目光,疯子、阎罗、恶鬼转世,裴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但他害怕宝宁也这样看他。
裴原想起那天晚上,周江成倒在地上后,他将剑掷出去划破周江成脖子时,宝宁的恐慌。她应该会害怕这样的他。
可又不想一直这样伪装。
裴原的食指缠绕着宝宁的头发,低语:“我是个残忍的人吗?”
“我母亲死了,在我还没能力保护她的时候。”裴原亲吻宝宁的脸颊,“我不能再看着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任何妄想伤害我珍贵东西的人,我都得先他们一步,杀掉他们,并且用最痛苦的方式,让他们受到惩罚。”
“这世界本就是人善被人欺,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的,强者才是能决定生死的那个人。”
“宝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外头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我手上沾满了鲜血,我是个疯子,我根本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样温柔和善的人,别觉得我做的那些事恶心……别走。”
裴原轻轻啃咬她耳垂:“我说过的,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多,宝宁安稳地睡着,只有一只半睡不睡的羊和一只醒着的狗在听。
裴原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少女怀春般的矫情,根本不像他。
但有时候情绪就是来得莫名其妙,压抑着的淡淡恐慌被点燃也就是一瞬间。他本就不是个正常人,他偏激执着,对善恶感到麻木,对生死也看淡,他有时好,有时坏,浑身都流着恶心的血液,即便没残废,也注定是个活在深渊里的人。
现在他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