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道:“那些马匪早有预谋,直奔十三车而去。为防行刺,天子副车共十五辆,他们为什么那么精准?”
周帝道:“或许是找人占卜,但占错了。你知晓的,这样的术法并不罕见。”
裴原道:“南方水患发生大概十日,短短十日内,难民要对府衙失望,生恨,乃至于拼了死也要弑君泄愤,是否过快?且既是难民,便没有马车,来京只能徒步,靠沿街乞讨为生,就算精壮男子健步如飞,也要走上五六日,到时风尘仆仆,落魄无比。那些马匪,不但装束整齐,还配有武器,声如洪钟,哪里像是逃难的样子。再者言,他们的武器从哪里来,衣裳从哪里来,怎么吃了那么饱的饭,竟有力气潜伏树上?又是怎么打听到仪仗要经过雁荡山的。统统都无法解释。”
周帝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是有人预谋好了要杀朕。”
屋内安静一瞬,宝宁甚至听见滴漏里的水声。
下一刻,她听周帝道:“朕怀疑是你怎么办,是你故意演了这场戏,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为了重新得到朕的信任。你如何解释呢?”
宝宁震惊地抬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这个皇帝,到底是多么的不相信他的儿子?
周帝这次没有看裴原,他与宝宁对视。宝宁在庄子门口等他们,自是知道不久后他们要回来,所以对这一切,该是知情的。一个弱女子,遇事总比男人慌得快,周帝看着她的眼睛,想找到惊慌,或者心虚的神色。没有。他收回眼神。
裴原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仍旧平缓道:“我知道这样相救会惹鱼腥上身,但又不能不救。”
周帝问:“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路上有马匪截杀?”
裴原点头:“是。”
周帝顿一瞬,随后笑起来:“你这是自己承认了?”
裴原拱手:“有一证人在外等候,请陛下允准她进来。”
周帝看向门口:“进来吧。”
话落,季向真款步走进来,也拜下:“臣妇恭请陛下安。”
周帝挑眉问:“你是谁?”
季向真道:“臣妇是奉车都尉贾龄的妻子。”
“朕想起来了。”周帝打量着她,“你来作什么证?”
季向真大拜道:“臣妇来揭发,奉车都尉贾龄有谋反之心,且滥用职权,与人联合,泄露陛下行踪,意图刺杀!”
周帝面色郑重一些:“你可有证据?”
“有!”季向真说着,膝行上前,呈上一张卷起的纸,“贾龄酒后品性不好,喜欢梦谈,臣妇听他梦中胡言乱语,稍微提及此事,便逼问,起了疑心。四日前,贾龄与陛下商谈此次出行安排之事,回家后贾龄在书房独处许久,臣妇担忧,便趁他不在时潜入书房,见到了一封密信,告知对方陛下副车位置。臣妇担心陛下安危,自作主张修改了密信,将‘叁’改成‘拾叁’,才有今日马匪认错车驾情况出现。臣妇已将密信誊抄下来,请陛下过目!”
周帝接过纸张,打开后粗略看了遍,抬头道:“信上没提到对方的名字,你可有猜想?”
季向真咬牙道:“臣妇没有实证,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季向真叩首道:“听贾龄梦言,对方是当今太子殿下,裴霄!他们暗通款曲多时,并不在明面上接触,通过一个在各府之间架泔水车的小厮交换信件。”
周帝又问:“四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向真道:“臣妇听闻此事后惶恐不已,恰逢四皇子妃来府上探望,便告知了。”
周帝看向裴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原道:“世子妃所言均是实情。”
周帝问:“那个运泔水的小厮呢?”
裴原道:“我的人去查时,他已经死了。”
“哦,被杀了,也有道理。”周帝点头,他又问,“你听说这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寻我?”
裴原道:“不敢确定真假,只能先在暗中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