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澜一惊,道:“是你?”任晖道:“你想说我怎么没死是不是?”他斜眼看到杨铭手中并无兵器,道:“少庄主,你的冷月宝刀呢?”杨铭道:“我南下经过汴梁的时候遇到他,被抓到这里来了,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说。”
任晖点头道:“少庄主,让我来对付他。”说罢挥刀向云博澜一砍,云博澜手中无刀,当下展开连环八卦掌与任晖对敌,他在八卦掌上有三四十年的功夫造诣,早已出神入化,空掌对刀,也丝毫不惧,双掌左进右出,指东打西,身法游走灵活,时时来夺任晖的刀,反而使任晖的刀法施展不开,他的武功本来不弱,但是遇到云博澜这样的对手,便如一个不会武功的莽夫遇到一个会武功的人似的。那一边杨铭单对云博澜的两个儿子,杨铭的武功自然比他们高,但也不能一时取胜,更何况云博澜的其他几个手下和那些会武功的庄丁也跟着加入战场。一下子场面大乱,人声鼎沸,向炸开的锅一样,这边任晖单刀对云博澜和他的另外两个手下,那边杨铭对云捷才、云达才和几个武功较好的庄丁,韩灵此时也在对付十几个庄丁,她武功虽然一般,但是对付他们还是不难的。
杨铭一拳打倒一个庄丁,且战且退,他对任晖喊道:“任叔叔,不用恋战!”任晖此时正被云博澜和他的两个手下逼得紧,三人围住了他,欲退不能,靠着一把刀护着自己,趁机伤敌。酣战中,任晖一招“横断云峰”劈来,云博澜身形一闪躲过,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却没来得及闪过,被任晖一刀劈中左肩,想不到那人却是个死性子,猛的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刀身,任晖一惊,欲撤刀不能,云博澜趁机一个“排云掌”拍出,任晖大惊,来不及抵挡,急忙运气护体,只听“砰”的一声,云博澜这一掌正中任晖胸口,任晖蒙哼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接着口中流出一丝血来。云博澜精通八卦掌法,掌上的功夫自然了得,若不是任晖及时运气护体,挡住了大半掌力,这一掌恐怕重伤他了。云博澜的另一个手下趁任晖还没恢复力气的时候扣住他脉门,使其不能动弹,云博澜道:“先留着他,以后再处理。”
杨铭此时被云博澜的两个儿子和一帮庄丁围着,他早已力疲,并且云捷才和云达才兄弟两也不是泛泛之辈,是以一直未冲出重围,他越打越焦躁,大喝一声,一拳打在其中一个庄丁太阳穴,把他打飞,那个庄丁当场就死,然后五指箕张,就来抓云达才,云达才大惊,竟不知如何闪避。云博澜打倒任晖,立马就去对付杨铭,他看到杨铭取抓云达才,大叫一声,一个劈空掌直接朝杨铭打去,杨铭急忙一闪,变抓为掌,转身也拍出一掌,正好和云博澜的另一掌对接,两掌相交,发出“波”的一声,杨铭借掌力就地往后一滚,滚出圈子,想趁机而逃。云博澜岂会不知,他双脚在其中一个庄丁头上一点,又一跃而起,叫道:“哪里逃?”又一掌拍出,掌风凌厉,登时罩住了杨铭,杨铭此时早已力疲,动作反应都没有那么快了,一个躲闪不及,被云博澜一掌拍中后背,“哇”的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跌出几丈远,竟然不省人事了。任晖大叫道:“少庄主!”拼命挣扎着,却挣不脱。云博澜哈哈大笑道:“看你往哪里跑?”慢慢了走过去。
☆、第十四回:救英侠二士身死,为檀郎佳人求医(3)
此时正在和对付庄丁的韩灵听到杨铭的惨叫声,大吃一惊,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杨铭被云博澜打中,她大叫道:“杨公子!”踢翻几个庄丁,跑到杨铭身边,扶起他道:“杨公子!”只见杨铭面如金纸,又吐了几口血,“啊”叫了一声,只觉五脏六腑如要裂开了一般,疼痛无比,表情极其痛苦,韩灵哭道:“杨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起来呀!”云博澜得意的笑着:“贤侄,我看你往哪跑?”一步一步的朝杨铭走去,杨铭此时哪有力气说话,只是瞪着他。场面一下子变得简单了很多,马明仍旧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博澜,任晖被擒,韩灵抱着重伤的杨铭,那些庄丁都站在一边。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的马明忽然朝天大叫一声,身形猛地一闪,欺身到那个擒着任晖的那个人身边,那人措手不及,被马明一拳打在胸口,登时晕死在地。接着又连续点了几个武功较高的庄丁和云博澜的手下,包括云博澜的两个儿子,使他们都动弹不得,这一下的变故太突然,他们都没能反应过来,而马明的身手又很快。云博澜一愣,道:“马明,你做什么?”马明走到云博澜面前,道:“庄主,请您放了他们!”云博澜怒道:“你说说么?”马明又道:“庄主,属下求您放过他们!”云博澜大声道:“马明,你一再违背我的意思,是不是想造反?”此时任晖已经跑到杨铭身边,马明转头对任晖道:“任兄,你们快走!”任晖一怔,道:“马兄。。。。。。”背起杨铭,和韩灵一起发足就跑。云博澜叫道:“哪里逃!”正要去追,马明又挡在他身前,云博澜大怒道:“马明,你好大胆,敢挡我!”他数次欲追任晖,都被马明拦住,而其他几个武功较好的人都被马明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其他庄丁又如何能追得上任晖和韩灵。云博澜这才知道马明为何要突然点他们的穴道了,眼看着任晖已经背着杨铭跑远,怒极,道:“快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马明始终挡住云博澜身前,道:“庄主,请您收手吧!”云博澜身形一闪,马明也跟着一闪,紧紧的跟着云博澜,始终挡在云博澜前面,云博澜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马明道:“属下的命是您救的,属下的武功也是您教的,您若要属下死,属下绝不反抗,只求您能放过他们。”云博澜一怔,忽然想起了马明曾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但是很快他的脸色一沉,缓缓的道:“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让开,否则我真的下手了。”身形又一闪,马明不语,身形也跟着一闪,云博澜怒不可遏,道:“敢背叛我,留你何用?”手掌高高提起,往马明头顶一拍,可怜马明一生忠义,就此而亡!
云博澜杀了马明后,道声:“挡我者死。”也不先去解开其他人的穴道,直接去追任晖,可是一出了鸿图山庄,四处都是房屋民居,都不知往哪里去追,云博澜沿着任晖跑的方向追去,起初还能看到一些血迹,奔出四五里后,却什么线索都没了,方后悔一时心急,没有叫庄里的其他人一起去找,当下又在附件找了大半天,仍是一无所获,心想杨铭和任晖都受了重伤,而韩灵又是一个女娃子,跑不了多远,于是回到鸿图山庄,解开被点穴之人的穴道,叫他们四处去找杨铭等人的下落,不在话下。
却说任晖背着杨铭,身后跟着韩灵,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然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期间杨铭数次晕倒又醒,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是在没有力气了,才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他把杨铭放下来,让他背靠在树干上,不住的喘气起来,韩灵也双手撑在树干上大口的喘气。任晖见杨铭又晕过去了,急忙摇了他几下,道:“少庄主,少庄主。”又是按人中又是掐虎口,杨铭才醒过来,任晖道:“少庄主,你怎么样了?”杨铭却问道:“任叔叔,这是哪里?”任晖道:“少庄主,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暂时不会有危险了。”杨铭道:“任叔叔,韩姑娘,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恐怕不行了。”任晖道:“少庄主,别这么说,你不会死的。”韩灵也道:“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任晖问杨铭道:“少庄主,你伤得如何?”杨铭道:“我五脏欲裂,疼痛无比。”任晖掀起杨铭后背的衣服一看,后背一片红肿,一个鲜红的掌印格外显眼,显然是被云博澜一掌震伤脏腑,受了极重的内伤。任晖吃了一惊,眉头一皱,道:“没想到伤得这么重,要是救治得不及时的话,恐怕真的会。。。。。。”杨铭道:“任叔叔,我父母的仇,飞鹏山庄百条人命的仇,只有你替我报了。”然后又转头对韩灵道:“韩姑娘,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你让任叔叔送你回家吧。”韩灵哭道:“你说什么啊?我不想听这些,我只要你活过来。”他边哭边摇着杨铭,杨铭浑身疼痛,忍不住叫了起来,韩灵急忙缩手道:“啊,对不起啊,你很疼吗?”杨铭看着她,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四周一片寂静,可怕的寂静。
他静静的躺在树下,看着夕阳。脑海中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一个人在临死前,总会想起以前的事。他想起了小时候的美好时光,想起了辽人围攻飞鹏山庄的情景,想起了他父母的死,想起了他独自一个人在大山里生存,与野狼为舞的时候,想起了王锦和孙蕊,想起了小桃村的许老汉,想起了朝凤派的夏青,想起了与余礼贵一起打闹李家堡,想起了与杨延昭结为兄弟,最后,他想起了在去汴梁的官道上与韩灵相遇。他看着韩灵,微笑着,韩灵发觉杨铭正在看着自己,不禁杏脸含羞,道:“你看什么?”杨铭道:“韩姑娘,你真好看,跟你在一起的时光,真是令人难忘,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韩灵也不避羞涩,道:“杨公子,前一阵子与你朝夕相处,也是我最难忘的时光,我希望与你厮守终生,只要你能活过来。”杨铭微笑道:“是吗,可惜呀,我福薄。”
这时任晖双手各握着杨铭的左右手,微笑着对杨铭道:“少庄主,你还记得你六岁那年,有一次玩耍,一不小心掉到山涧,额头碰到石头,昏迷了一整天吗?”杨铭道:“当然记得,至今我额头上还有一个小凹印呢。”任晖道:“当时你可把庄主和夫人都吓坏啦,没想到你最后又醒了,而且一点事都没有,当时我们都说你有天上的吉星保护,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事的。”杨铭笑道:“是吗?”任晖笑道:“所以你这次也一定不会死的,而且还会好好的活着。”杨铭笑了,刚想说话,忽然笑容僵住了,变得很吃惊,道:“任叔叔,你。。。。。。”他忽觉两股暖流从任晖的双手传来,沿着他的双臂流向脏腑,原来任晖是在用自己的真气为杨铭疗伤,护住他的五脏六腑,杨铭急忙缩回手,但是哪里缩得回,任晖与云博澜相斗时,本来就受了伤,又背着杨铭跑了越一个时辰,早已疲惫不堪,体内真气消耗几尽,现在又用真气为杨铭疗伤,一旦真气耗尽,就如油尽灯枯,人也就随之死亡。杨铭怎会不知,急道:“任叔叔,你不值得为我这么做,不值得牺牲自己。”任晖笑着摇摇头,并没说话。
☆、第十四回:救英侠二士身死,为檀郎佳人求医(4)
过了几刻钟,任晖的双手才软软的瘫下,他整个人都看上去老了很多,皱纹也深了好多,杨铭不禁流下泪来,在一旁的韩灵也哭泣着,任晖对韩灵道:“我这点真气只能保他一时性命,暂时护住他的脏腑,姑娘,请你带他到一个名医那里,请那位名医为他救治,一定能治好他的,我告诉你那位名医在哪里,你听清楚了。”韩灵含泪点头道:“您说,我会记住的。”任晖道:“那个名医叫鲁仁,人称‘胜华佗’,住在泽州阳城外的安平乡,他擅长治疗各种内外伤,多年前我身受重伤,就是他为我治好的。”韩灵点头道:“我记住了。”任晖从怀里掏出那本《劈风刀法》,放在杨铭手中,道:“少庄主,这本刀法,物归原主。”杨铭泣不成声,他这才知道,任晖把自己的真气输给杨铭,是为了延长杨铭的生命,让他有时间去那个叫鲁仁的名医那里救治。任晖又道:“只可惜我始终没能练成这套刀法,要不然就能为庄主报仇了。”杨铭泣道:“此仇不报枉为人。”任晖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你报完仇的那一天,一定要朝天烧一炷香,告知我一下。”他挪动着身体,也靠到树干上,他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道:“少庄主,我仿佛回到了以前,和庄主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和飞鹏山庄的兄弟们一起大口饮酒的时候。”杨铭紧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任晖又道:“我好高兴呀,可以和庄主见面了。”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几乎听不见,杨铭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任晖仰头靠树,双眼合着,面上还带着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已经僵硬了,永远的僵硬了。杨铭心如刀绞,轻声道:“任叔叔。。。。。。”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难以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韩灵也在一旁哭泣着。
夕阳照在任晖的身上,泛着金黄的颜色,大地也一片金黄,显得格外的静谧。杨铭挪动身体,在任晖身前磕了三个头,暗祝道:“任叔叔,你把生命给了我,你还没完成的事,我替你完成。”韩灵扶起他,轻声道:“杨公子,我们走吧。”杨铭点了点头,擦了下眼泪。韩灵扶着他,慢腾腾的往南走去。
当晚他们在附近的一户人家借宿,那户人家中有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个妇女,还有他们的两个小孩,韩灵身上还有不少钱,叫那汉子去买些补品,农村里药材稀少,那汉子只买了几条人参,一只老母鸡,炖了盅人参母鸡汤,杨铭和韩灵各吃了一些,其他的都给那家人吃了,韩灵又给他们一些碎银,让他们把任晖给就地埋葬了,同时去雇一辆马车来,那户人家中清贫,韩灵自然也给多些银子,而那汉子自然也很乐意去办。第二天,韩灵和杨铭乘坐马车一路南下,由于杨铭身体虚弱,韩灵也不敢让马车行得太快,每日也只是行五六十里路。
一个月多后,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韩灵和杨铭来的了泽州阳城,这一路自然是韩灵照顾着杨铭。杨铭此时已能自己走路,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样,只是脸色苍白,一看便知身带重病,他所受内伤极重,虽得任晖的真气护着脏腑,但是武功尽失,而且不能出力,只要一使劲便胸腹剧痛不止。韩灵打听到了安平乡所在之处,车马继续前行,不一日便来到安平乡,翻过一座山,一个村庄映入眼帘,但见:
青烟袅袅,雕甍错落;阡陌纵横,槐花飘香;青苗油油,波光粼粼;时闻鸡犬,偶听人声。
真是个世外的好地方,韩灵命人驾车走进村庄,见一中年汉子,先下车搭话:“这位大哥,请问您可知道‘胜华佗’鲁仁先生住在哪里?”那人道:“你们是来求医的吧?”韩灵点头称是,那中年汉子道:“村里的最尾头的那个屋子便是他的住处。”韩灵道声谢,命人前往村尾,这个村子东西狭长,南北狭窄,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只见那“胜华佗”鲁仁的家坐落在山脚下,前面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庭院,院里种着各种稀奇花木,莺雀成群,松鼠不时来觅食,韩灵和杨铭暗暗称赞,于是下车,吩咐车夫自回。轻轻的敲了三下门扉,不一会,出来一个青衣童子,行了一礼,问道:“请问贵客可是来找我家先生?”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来看病的,要么就是鲁仁的好友。杨铭还了一礼道:“正是,在下杨铭,病体不适,特来请鲁先生医治,烦劳相报。”童子道:“请您稍后,我这就通报先生。”杨铭道声有劳,和韩灵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会,童子复走出来,打开门道:“先生请您进去。”杨铭谢了声,在小童的带领下,和韩灵走进屋里,只见里面坐着一人,身穿素衣,眉发皆白,留一寸苍髯,杨铭先行礼道:“想必这位就是‘胜华佗’鲁仁先生了,在下杨铭,闻先生妙手,特来求医。”那人正是鲁仁,他道:“不敢,老朽正是鲁仁,请坐。”杨铭依命坐在对角,不一会儿,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