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理整张脸配着哭红肿的眼更显憔悴了,他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严栩看他走路缓慢不甚自在,甚至坐下时都不太舒服的模样,微微蹙眉。
严栩难忍自己不去找郑理身上更多的伤痕时,郑理猝然间倾吐:「我的上一份工作是抄袭……」他怯弱的视线注意到严栩的瞳孔瞬间放大又缩小。
「……copy自家厂商的图案、logo、杂志上的各种花样,无一不做,我那时天真的以为社会跟学校相差无几,却没想到落差这样大。因为无法忍受后来甚至跟同事闹不愉快,也跟主管吵了一架后离职。」
严栩沉默地听着。
「后来我找到这里……」讲到小艺郑理的嗓音有些乾涩。「从面试开始就是圈套,他告诉我方向,鉅细靡遗的每一点都说……」
「所以你想说什么,后悔吗?」严栩出言打断,他皱着眉头盯着他沮丧的脸,跟身上的伤痕,只想叫这人快点上床把身体养好再说。
郑理一愣,后悔吗?
怎么不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不如懊恼惭愧吧。恼自己的愚蠢,愧曾经的大话,活该自顾埋首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偏执的听不见外界。
「你需要多休息,特休还有吧?」严栩语气低沉的听不出情绪。
「都还没用。」话题突然间被岔开,郑理反应迟钝的瞅着严栩。
「那我帮你请两天假。」严栩起身迟疑了会,「找件外套套着,我们去医院验伤。」
伸手似拍似哄的推郑理的肩,安抚掉他脸上的惊恐。「别姑息一个这样对待你的人。」
郑理恍惚的被严栩带到医院验伤,或许是有人陪,也或许是终于反应过来,他有些惶然不安的坐在那,又想要掩饰,严栩都只是轻拍他手臂安抚,然后给予微笑。
医生皱着眉头验完伤,甚至提醒他最好去警察局备案,但郑理都只是安静配合检查一句话都不说。
验完后严栩又把他送回家,郑理被半推半哄的躺在床上,紧绷过后让他有些昏沉连现在几点都不清楚,身体的异样也让他不觉飢饿,生理时鐘异常的他只觉得自己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
他躺着仰望站在床边的严栩,眼睛迟迟不肯闭上。「严栩,我想走人,但我不想就这样放过小艺──」
「你要怎么做?」严栩坐在他的床沿,凝睇他的眼睛在漆黑房里闪着熠熠光辉。「要告他吗?你手上有筹码,我也有。」他指尖轻轻按着裸露在被子外肌肤上的瘀痕。
郑理惊讶:「你也有什么?」
「筹码。」他低笑几声又说:「人情不是卖假的。」
严栩的话勾起了回忆,郑理注视严栩,反覆犹豫半晌的话终于问出口:「严栩,我不必怀疑你吧?」
严栩的笑容退去,俯视郑理的眼里满是认真,许久之后貌似没有情绪的声音这么说:「如果怀疑让你心安,你就做,如果不行就放弃,这很简单。」
「……对不起,谢谢你。」好一瞬郑理几乎无法直视严栩,一会后也没听到严栩任何回应,才抬起头就见严栩眨也不眨的瞅着他,眼底来不及收起的情绪晦涩难解。
「不必道歉,你好好休息,再去跟小艺提辞职吧。」他抿着嘴角,起身走到门边。「两天后见。」
「……好,谢谢。」他低语,把空间还给寂静。
光线穿过门缝,郑理瞥见严栩紧绷的侧脸,不再说话跨步离开。
大门落锁后屋子里再也听不到任何活动的声响,只馀自己的呼吸声,第一次觉得房间大的恐怖,什么光线都没有。
他因为抗拒而离开前东家,但在这他遇到同样课题,甚至遇到了全心的问题,他迷惘的想自己原本要的是什么?
不过就是满足自己满足他人的幸福。
简单渺小的事情从来都不简单,就像良心难以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