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着断臂处持续传来的让人眼前发黑恨不得昏过去的疼痛,叶牧也只能在心底苦笑这变故来得太过措手不及。
当时面对拦在面前的手臂,江望是片刻都没有迟疑地狠狠一口咬住,迫不及待地开始贪婪地撕扯大嚼。后脑受到的那一下重击看起来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动作快得直到骨头的碎裂声传入耳中,叶牧才意识到自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
疼得让他几乎要当即惨叫出声。
好不容易咬住牙关把惨叫声咽回喉咙里,大概是痛到极致,反而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叶牧轻微地动了动左臂,判断出那咬合力绝对无法单凭蛮力挣脱后,自然而然地抬起另一只手,拔出了背上的长刀。
动作流畅,毫无迟疑。阳光照在雪亮的刀身上,反射出刺目的亮光。
是他想差了,江望既然已经成了尸鬼,想要像对待普通人那样设法击昏他,自然是行不通的。
他曾实验过,回复食物无法在移动时、战斗时和受到攻击时发挥治疗效果——这攻击甚至包括蚊虫叮咬。而且以眼下的情形,即使回复食物有效,也未必能在江望的撕咬下起到什么作用。左手似乎已经完全被吃掉了,不想办法解决现在的情形,等着他的是整个人被活生生吃掉的可能性。
更何况,凭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灼痛着,死死握住刀柄的手甚至暴起了青筋。叶牧神色莫测地看了埋头大嚼的江望一眼,扬起的长刀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终究还是迅疾地斩下!
血花飞溅,手中的刀一松,“当啷啷”地落在地上滚到了一旁,刀刃上一抹殷红的血色在阳光下无比醒目,迅速地沿着刀锋汇聚,融进了泥土里。
叶牧倒抽了一口冷气,疼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他慢慢地,慢慢地坐在地上,扭曲着表情从包裹里摸出一把红烧肉,胡乱地塞进了嘴里,努力地控制着喉咙吞咽下去。
他没有把握回复食物对这伤势能有几分效果,但这总归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简陋的草棚中,阳光从顶棚上照射下来,却没法让大量失血的人的身体温暖起来。血腥气弥漫的棚子里,桌子长凳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早已经被吓得昏迷过去的人身上,一个人伏在那里贪婪地啃食着,发出瘆人的咀嚼声,另一个人斜靠在一旁,原本左臂应该在的地方空荡荡的,是被利刃齐齐切断的痕迹,但却并没有血流出来。
紧接着,从那断臂处,就像破土而出的小苗般,有白色的骨茬慢慢冒出了头。
断臂生长的滋味叶牧是一点也不想回忆的,总归虽然谈不上痛,但也没有比疼痛的感觉好上多少。
比起平时的伤口恢复,骨骼的生长看起来要缓慢得多,叶牧吃掉了两盘红烧肉才将将长出了半根上臂的骨头。确认避免了流血致死的危机后,他撑着右臂站起身,去查看江望的情况。
咀嚼声似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不大温柔地一把将江望掀了过去,防备着江望暴起发难。但江望比起之前似乎意外地温顺……不,不如说是失神,很轻松地就被掀在了地上,倒在那里只顾着边咳边断断续续地笑着。
直起身的时候,因为丢了一边的手臂,没有掌握好平衡,一时踉跄重重地踹了那个村民一脚,带得那人的身体颤了一下。
叶牧也没在意这个。他压制住江望,看着那双眼睛,心沉了下去。
那绝对不是正常状态的样子。虽然有着神采,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带着一种阴郁的狂气。
他低声开口唤道:“江望?”
没有得到回应,江望眼下的状态似乎听不进任何声音。叶牧正打算想其他的方法,就被背后传来的尖利惨叫声大大刺激了一回耳朵。
不过和江望恢复了神智相比,这个就微不足道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先前江望是盯着他的时候流露出了“食欲”,担心贸然靠近会再次刺激到对方。叶牧真是很想把江望一把抱进怀里的。
他可再也不想见到江望露出刚才那样的眼神了。
江望坐了起来,定定地看了叶牧一眼,视线移开望向那边地上的一滩血肉碎末,在落在一旁的那把刀上停了停,最终才把目光落在了那半截兀自支棱着的断臂上。
他一声不吭地向那里伸出手,试探般地慢慢按在了叶牧的左肩上。
抬起眼看向叶牧,他说:“我没事。你的伤口虽然没流血,但还是需要处理一下。我这里有药可以暂时麻痹知觉……需要吗?”
声音平静温和,简直就让人疑心之前的疯狂和一瞬间的软弱,都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样。
但叶牧觉察得到他伸过手来时的迟疑。思考了一下,他决定实话实说:
“不用担心,胳膊应该还可以再长出来。”停顿了一下,他覆上那只冰冷的手,安抚地握住,“有些事,回去之后告诉你。”
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自己的特异之处一直瞒下去。不过这种事情,他还真不太知道该怎么向江望说明。更何况,刚刚才经了那一番折腾,现在实在不算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江望看起来相当意外的样子,不过并没有追问下去。
“好啊。”他这样说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聊聊吧。”
他看了看叶牧,问:“你的伤势,现在能骑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