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存碰到手腕上那只千疮百孔的手镯,干笑了一声,“我欠你一条命又欠你的谅解,所以上天只给了我完成这两件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便该走了。”
他尽量将语气说得轻松一些,好让死亡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悲戚。
闻言程琉青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傅宴存,道:“如果死亡算是这次的终章,那到这里,你我也才算是两清。”
傅宴存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说道:“你这样说算是原谅我了吗?”
程琉青沉默着,垂眸看着傅宴存伸过来的手,想起这双手做过的一切,半晌后轻轻地点了头。
“如果一定要说是从哪一次开始动摇的,我想或许是廷春台那场大雨。”
程琉青说得很慢,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的雨,慢慢道:“是不是因为人在下雨的日子会格外脆弱些?如同现在一般。”
他说话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可傅宴存却无比清晰地看见自他眼角滑过的一滴眼泪。
傅宴存勉力靠近程琉青,试图替他擦去眼泪,可以仅仅一个抬手是动作便让他呼吸加重,一瞬的耳鸣过后便让他更为清楚地认识自己到快要死亡的事实。
他故作冷静,好让程琉青看不出他的异样,“这辈子总是晴天多雨天少,清明过后便更少雨了。”
“清明…”
程琉青低声呢喃了一声,那句诗便很快就浮现在他的脑海。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样悲戚的诗句程琉青从没想到会与傅宴存有关。
从前他们笨拙地试探素未谋面的情愫,游离在亲密与疏离之间,侥幸而忐忑地度过层层困境后,却又在一切趋于平静时彻底地分裂。
明明可悲又可笑,他却会觉得惋惜。
这样阴差阳错铸就的纠葛也让傅宴存不舍,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剥离色彩,只有程琉青依旧鲜活而生动,像风雨中飘摇的绿竹。
在嘈杂的雨声之间好像有什么声音越走越近,它渐近的步伐让傅宴存的呼吸更为艰难,短促的喘息让他头痛欲裂,在一片混沌之中摸索到程琉青的手,骨骼肌肤的碰撞让他平静了些许。
他自以为用尽力气紧紧抓住了程琉青,其实只不过是搭上了程琉青的手掌,因为他仅剩的力气都用来维持胸口微弱的呼吸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也不算暖,可冰凉的温度却让程琉青忍了很久的眼泪突然落下来,他问傅宴存,“这次你走后还会回来吗?像我那样。”
闻言傅宴存勉强勾唇笑了笑,明明不忍戳破这样天马行空的幻想,但还是说:“这样不好,这里活得很辛苦,我们都不要再来经历一样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