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里很美。”沈浩澄不喜欢这种比拟,但也没数落他,只道,“那就不必介意她在不在啊!喜欢的地方就是天堂。”
池跃侧脸看他,“我发现了,怎么着你都有话说呢!”
沈浩澄伸手点点他的鼻子,“对啊!律师啊,就是嘴厉害啊!”
池跃悒悒的心情扬起来些,“我啥时候能有你的本事?拿得起放得下。”
“那是口号。”沈浩澄说,“真能做到的都是神仙。咱们就时刻提醒自己,该争时争该忘时忘,要就认真要,放就彻底放。还是那句话,结局是江影自己选的,病魔和死刑的双重阴影下她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也是挺好的事。”
池跃举目望望那轮夕阳,觉得沈浩澄这话挺有道理,既然谁都躲避不了死亡,既然离开是必然的,能选择走法也是一种幸运。江影没能左右自己的人生,但她左右了结局,也是老天的善待。
再次开心起来,等到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池跃发现远处灯火通明人群涌动,好奇地问,“那边有什么热闹?”
“类似夜市。”沈浩澄说,“每年夏天都有小商贩们自动聚集在江边,兜售小吃招徕生意。”
“正好啊!”池跃立刻来了兴致,“咱俩就地解决晚餐得了。我想吃烤鱿鱼了,再来两个大腰子,哈哈,比你做的东西可补多了!”
沈浩澄特别羡慕这种情绪幅度,刚才还在山谷,转瞬之间就上天边,低沉真切,明媚亦真,全无矫饰,都是纯粹,层次丰富的纯粹。
“你别过去了!”没等他做什么反应,池跃又改主意,“衣冠楚楚的大律师,挤到小吃摊边上去熏味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在车里等着,我买回来。”
沈浩澄见他转身就跑,一把拖住,“说风就是雨,多远呢?腿儿着去?你不衣冠楚楚?”
池跃低头扫扫自己,嘻嘻地笑,“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到咱俩身上也不是一个风格。说你别去就别去!”他踮起脚,望望,发现果真有段距离,“你把我送到跟前儿,在车里等着我就行!”
沈浩澄把他载到小吃摊的附近,看着他连蹦带跳地跑过去寻觅烤鱿鱼和大腰子了,到底还是下了车。
不凑热闹,他想抽一支烟。
没了太阳的江滨一点儿也不黑暗,到处都是光影和笑声,人们热热烈烈地活着,幸福着,并不去管身后的江水曾经带走过多少生命,承载了多少灵魂。
沈浩澄迎风吐出一口烟雾,自然而然地想,要是没有池跃可怎么办?多少热烈能与自己有关?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念头,挤在一个长队里等着买什么小吃的池跃扭头朝他望来,两个人的视线隔着许多身影对在一处,悄悄缠了两下,然后,沈浩澄特别清晰的看见小男朋友咧开一嘴白牙,毫无保留地笑起来。
至少得有四五十米的距离,沈浩澄的身体仍旧一震,清晰无比地被那笑容给烫着了。他动动腿,掩饰掉那个震动,接着想到:这大半年总是这样,烫着烫着再烫着,自己被那笑容烫起了生机烫出了贪心,幸福无比也忧虑无比。
真是命定的情劫!
池跃兜了一大堆铁板烧和大鱿鱼回来,还有一人一串羊腰子和好几罐冰啤酒,他像捡了宝贝一样高兴,“哎呀好久没吃了!毕业再没得着放纵的机会,我妈老看着我。刚才排队买东西时我想起个事儿来,必须跟你说说。刚上大学我跟舍友们出去吃头一顿,就是这些玩意儿,油大,又辣,还灌冰啤酒,回去就拉肚子,四个人抢厕所,马桶都不存水啦哈哈哈哈!”
沈浩澄被他笑得浑身都燥,伸手把人抓住。
“干嘛?”池跃举着那些吃的,转着又乌又亮的眼睛,眸光闪闪低道,“不让说了?你这不行,听见拉肚子就影响食欲了?太讲究了不适合野外生存哈!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小吃摊可不管给再加热!”
沈浩澄仍旧看着他,不动,不说话。
池跃又瞅瞅他,眼球轻轻震颤起来,“你不是想亲我吧?回来路上我就咬大腰子了,你要亲也得先吃一个,否则保管记忆深刻!”
沈浩澄实在忍耐不住,噗嗤笑了,轻轻拍他一下,抽走一串鱿鱼嚼了起来。
两个人凑着脑袋把东西都消灭了,啤酒也喝干净,车里满是孜然辣椒面的味道。
池跃满足地打个饱嗝,“关了空调,开窗慢慢回去吧!这要是捂着回去,再放车库里捂一宿,明早还能上人?”
“欢脱的是你,嫌弃的还是你!”沈浩澄依言关了空调,下了一些车窗往家里开,“明天什么安排?”
“等通知呗!”池跃揉着肚子,“小方说要整理整理采访资料,我也没那种活,等看守所给排会见。你那边忙咋样了?我跟你出去呗?要不就得着守律所了。”
沈浩澄面色平淡地说,“再守一守。明天我要见几个人,不打算带助理。”
“啥人那么威势?”池跃挺纳闷的,“还不能带助理?不是王景宽吧?”
沈浩澄摇了摇头,“不是。”
其实可以带的,可是带出去了中午就不好硬分开了,沈浩澄答应了池跃妈妈不提这次见面,得守承诺。
池跃也没追问,只嘟囔句,“这个法援打的,还把本职工作给混没了。沈律现在习惯了不带助理的日子,以后不好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