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从乌托邦里拽出来的两只老鼠只是在道理上对了,却永远失去了快乐,一定就得拽出来吗?
我们也只有这短短的一生而已。
“不能少爱点儿吗?”池跃妈妈央求地说,“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我置身火场之外不懂炽烈,而是为他以后着想……就算只为他想,沈律师,少爱点儿不行吗?”
沈浩澄认真嚼嚼这话,脸色有一点白,他很认真地摇摇头,“很抱歉阿姨,我好像做不到。”
池跃妈妈的脸色也便有一点白,她也不知说什么了,无力地松掉手里的调羹,慢慢向后靠去,过了半天才又开口,“我觉得你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啊!”
沈浩澄难受不已地听着这句话,“让您失望了!对不起。”
小小一张泰式餐桌,却似一条宽河,两个都爱的人隔河角力,为不在场的池跃。
他们都很辛苦,也很同情对手,可他们都不敢泄劲,因为都怕所爱失色。
为什么要有这条河啊!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难谐的事?
这人间,一定要如此吗?
辜负了上等泰餐厨师的好手艺,桌上菜肴几乎没怎么动。
沈浩澄听任池跃妈妈结了账,默默无言地送她去公车站,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才轻声说,“阿姨,我不能说给您时间,可我也不要时间思考抉择。命运对我并不大方,不会给我下一次的机会,眼前的幸福我得紧紧抓住。如果这样使您痛苦,我只能说抱歉,真心抱歉!”
“沈律师。”池跃妈妈也开了口,“我很知道爱情这种事情父母不该过分介入。但您毕竟是成年男性,和寻常意义的爱情不尽相同,让我做到平静观望也不容易。我现在承认你们的感情是爱情是基于我对你的人品信任,嗯,我想我得表达得更清楚些……我的科室楼上就是男科。您能懂吗?妇科和男科每年接触到的性病患者的数量是非常惊人的。就在前两个月,一个小男孩,还没成年呢……你别介意当医生的人过于直接,他患有非常严重的肛内尖锐……湿疣……”
沈浩澄登时紫涨了脸,握方向盘的手都不稳了。
“池跃看着是不小了,其实特别单纯,”池跃妈妈察觉到了沈浩澄的尴尬,强迫自己把恶人做到底,“当真不能少爱的话,我恳求你,多多呵护他一些。”
沈浩澄良久良久说不出话。
车站到了,池跃妈妈默默开门下车。
沈浩澄机械地跟着下去,往前送了两步。
池跃妈妈回身看了看他,轻轻地说,“留步吧!谢谢你今天没有躲避见面,认真和我说话。”
沈浩澄脱口就道,“阿姨,您放心……刚才的话放心,我对池跃是认真的。”
池跃妈妈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了下,“谢谢!”
沈浩澄望着这位母亲脚步沉重地往车站里走,心中复杂难言。为了牢牢抓住幸福,就得给另外的人造成痛苦,他说自己无罪,此时却又怀疑起来。
一个人的罪与无罪,不能仅用法律或者道德这种可以总结归纳明白的东西来衡量吧?
于军见着沈浩澄就发觉他的状态不对,“看着这么累呢?上午忙活啥了?”
“没啥。”沈浩澄随口敷衍。他已过了遇到阻碍就要同人倾诉的年龄。并不是找不到好对象,于军真的挺关心他,只是倾诉没什么用。
人间难题通常无解。
“那就是不懂节制!”于军即刻坏笑,“我让你在小池身上下力气,你可别下蛮力,那不好使!蛮力谁没有啊?得花心思知道不知道?花巧心思!”
“装什么导师啊?”沈浩澄压抑稍缓,“你长过巧心思没有?”
“啧!”于军不由说他,“好心没好报呢?咱俩能一样啊?我管冲破黑暗你管阳光普照,那能一个方向一个层级?你咋也得比老哥高段点儿哦!”
“咱俩现在是去冲破还是普照?”沈浩澄不想和他废话,说正经事。
“谁知道呢?”于军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去了再琢磨吧!”
雪郡妈妈人很富态,不是又白又胖的那种富态,而是即使身受重伤躺在病床上了仍旧可以看得出深受岁月优待的痕迹来。
沈浩澄事发当天见着了她的惨状,后来又了解到她脖子上受了三四处刀伤,都是切割,腹部则有一处很深的捅刺,看出那位姓卢的闺蜜当真下了狠手。
所以再次见到这位受害者时,沈浩澄只惊讶于她身上那种除了经年累月的养尊处优绝对没有办法假装出来的贵女气息,并没为她脖子和腹部密密缠裹的纱布感到震悚。
雪郡妈妈的眼形非常长大,上庭有些观音之相,看见于军和沈浩澄进入病房立刻就用目光询问派出所帮她请来的特护。
“哦,是于警官啊?”特护之前就见过于军,熟稔地说,“宋俏女士刚醒不久,还没见过您呢!”
雪郡妈妈的声带大约也受了伤,闻言立刻异常沙哑地道,“于警……官,雪……郡在你那儿吗?”
于军示意她别着急,“宋女士宋女士,咱们不忙着说话哈!雪郡现在住在我的家里,和思慧一个房间。俩个孩子都没受伤,在一起可以互相抚慰,日常还有我妈照顾,请你放心。”
宋俏白皙面孔上的涨红就消落些,还是坚持说道,“谢谢……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