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奔走多日,可其实他被权力和利益冲昏了头,蒙蔽了双眼。
这些话,就算是开诚布公的说给他听,他也未必放在心上。
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承认。
崔家在这场“混战”之中,未必会败,也许将来还会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父亲所期望的,只怕是远远不能够的。
崔定了定心神:“这件事情,刘公跟谢鹿鸣去过书信吗?”
刘光同显然是怔了一把,旋即就笑出声来:“你也是煳涂了吧?这事儿能告诉他吗?我告诉你,是话赶话到了这儿了,但是告诉他,”说着,他啧了两声,“我是不要命了吗?”
也是,陛下本来就猜疑他与世家子过从亲密了,赐婚的事情,他如果提前告诉了谢鹿鸣,万一把陛下的计划给打乱了,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
崔双眸黯淡下去。
其实他从前还想过,就算四叔前程尽毁,谢鹿鸣一心想以崔瑛为妻,对四房来说,这就是高攀了。
有谢家这门姻亲在,将来总不至于太过惨淡。
而崔瑛呢?
对她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归宿了。
可是如今陛下要赐婚,崔瑛又是绝不可能嫁给谢鹿鸣做妾的,她和谢鹿鸣终究有缘无分吧。
当日刘光同说过,虽祸必不及亲,可四房上下是活在金银玉石中的,将来的日子如果,是可以想见的。
彼时他寄希望于谢鹿鸣一身,终究还是自己家的亲戚,四叔归四叔,弟妹们归弟妹们。
只是眼下看来,这一切都是空想了。
送走了刘光同后,崔有些失神的在院子里信步闲逛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
于他而言,选择的是陛下,是大义,况且揭发四叔,是早在津县时就打定了主意的。
一条路至尽头,他拐了个弯,从小竹林那里穿过去,一出来,就瞧见了含笑站在那里的薛成娇,还有跟在她身后的燕桑。
崔快走了两步:“怎么到这里来了?”
薛成娇歪头笑着:“我才去姨妈那里,听姨妈说有客登门来找表哥,我想会这时候无故登门的,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吧?”
崔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如直接说,感觉应该是刘光同来了。”
薛成娇稍一吐舌,没再接话。
“怎么?你找刘公有事吗?”
薛成娇立时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觉得,刘公来找表哥,应该是有事儿,所以才到这里来等一等表哥。”
崔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时候觉得你煳里煳涂的,有时候你又聪明的厉害。他今天来找我,确实是有事。”
薛成娇躲了躲他的手,嘟囔了一声:“回头该长不高了。”
这一声儿虽然低,但是崔听了个真切。
她声音软软的,像是平日常吃的糯米红豆糕,一入口中,就化开了,又甜而不腻,直沁入心脾之中。
崔觉得心头都跟着软了软:“那以后我少摸你的头,省得过两年还是这么点儿高,该怪我了,啊?”
薛成娇知道他是打趣,小脸一拉:“表哥又开我玩笑。”
崔心头的乌云稍稍移开,连笑了几声。
等他笑完了,收拾了情绪,稍一低头,见薛成娇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看,那眼神之中满是询问之意。
他近来发现,她不愿意做高阁之中的金丝雀,这让他有些欢喜,又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