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犀手边摆着一碗凉透的茶汤,连平日她最喜用来提神的椒粉都不曾动用。
虞灵犀的确担心。
虽说宁殷的疯劲和偏执收敛了不少,与上辈子有天差地别,但她依旧无法拿捏父亲的心思。
毕竟朝臣站队之事犹如倾其所有的豪赌,非同儿戏。
“阿爹会为难他么?”虞灵犀问。
“若他真是七皇子,验明正身后只有他为难阿爹的份。”
一旁的虞辛夷反倒气笑了,伸手捏了捏妹妹腮帮上的软肉,“若非虞焕臣今日和我商议,我还不知岁岁藏了这么大一尊佛在府中,真是翅膀硬了!”
虞焕臣面色少见的严肃。
他暗中观察了这些时日,发现七皇子的确是个聪明而又擅长蛰伏的人。而聪明绝顶的布局高手,与玩弄人心的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他甚至怀疑,若非宁殷主动漏出踪迹引人上钩,虞家还真不一定能查到他的下落。
先前虞焕臣想不明白,七皇子这般铤而走险将身份漏给虞家,究竟有何目的。
而今却是明白了,他是在逼虞家做出选择。
虞家这个决定做得甚为艰难。
自父亲下朝归来后,挣扎了半日,还是决定亲自面对这位流亡多年的皇嗣。
虞焕臣想了想,问:“今日皇上私下诏见父亲,岁岁可知晓所谓何事?”
虞灵犀摇了摇头,父兄将她保护得很好,极少对她说朝中那些尔虞我诈之事。
虞焕臣道:“皇上一同诏见的,还有薛右相和提督太监崔暗,意在分割虞家兵权,形成以文臣、内侍、武将三足鼎立、互为掣肘的局面。皇上已经开始猜忌打压虞家了,而他唯一能下手的理由,岁岁应该能猜到。”
虞灵犀自然能猜到。
皇帝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借此警告虞家众人:君王尚在,莫要站错了队。
虞灵犀微蜷手指,抬起眼道:“猜忌生起,便如裂缝难以消弭。既如此,我们更是没有别的退路。”
“没有这么简单,岁岁。”
虞焕臣走到门前看了眼,确定无人,方掩上门扉道,“即便七皇子真的值得我们扶植,他也决不能在虞府被验明正身,决不能从虞府走入朝堂。”
虞灵犀明白了。
她攥紧手指,轻声道:“因为一旦如此,便坐实了他结党营私的罪名,从回宫的那一刻开始就会被忌惮打压,永无出头之日。”
“不错。”
虞焕臣低沉道:“而今之计,唯有以退为进,搏一线生机。”
正说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虞灵犀立即起身,推开花厅的门迎了上去。
厅中灯火明亮,宁殷与虞渊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