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乱象对于盐务官署,是一概不管不问的,他们只管每年出产的盐量达到朝廷的要求。甚至在私盐泛滥时,为了填补亏空,还要求当地官府免除荡税,或者承担荡税。
也就是说,地方官府就是受夹板气的,政绩捞不到一点,赋税也难征。
这也就罢,泰州因处于三水交错之间,黄河的改道致使水灾频发,又临着黄海,还有台风肆掠。光近五年来,便大小灾情不知发生了多少次,而每次若有灾情发生,地方官府还得管着赈济百姓。
所以常平仓里怎么可能存得下粮,包括县衙粮仓里的那点粮食,其中也有半数都是假的。
听完胡知县等人的叙述,又见他们哭得那么惨,范晋川面现动容之色。
这时,方凤笙说话了。
她摇了摇扇子,面现讥诮之色:“胡大人哪怕再多为难,都不是企图将责任推到我家大人头上的借口。另,缺失那么多粮食,难道让我家大人填补不成?”
“这……”
“贤弟……”
凤笙将扇子一收,发出一声脆响:“这样吧,事情可以不追究,粮食你们得填上。”
说完,她就拉着范晋川道:“也到饭点了,吃饭去。”
范晋川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她硬生生拉走了。
待行去无人之处,范晋川停下脚步:“贤弟何必如此为难他们,此事我可与上禀府台大人,看能否减免下一季税粮,用以填补常平仓……”
“你给我打住!你真以为他们有他们说得那么惨?”
“难道还有假?”范晋川有点懵。
“十分里面掺了一两分,你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等着吧,假不假过两日就知道了。”
用完饭后,各自回房小憩。
起来后,方凤笙就拉着范晋川下棋。
期间,胡知县和刘县丞也来求见过,因为方凤笙交代,一律不见。
就这么挺了一天,第二天还是如此,第三天凤笙让知秋和小七故意在外面说话说漏了嘴,说老爷打算写信给府台大人。
当天晚上,刘县丞找了来,说胡知县把缺失的粮食都补上了。
本就只差粮食这一项,所以胡知县根本没和范晋川碰面,在范晋川接了大印后,第二天就带着家眷离开了。
“贤弟,你怎知他们是故意诓骗?你又为何笃定他们一定会把粮食补上?”
一大早,范晋川就来了,跟在方凤笙身后转了半上午。
可方凤笙就是不理他,喝喝茶拉着知秋下棋,坐累了还去外面逛了一圈儿。
一直到中午用午饭的时候,凤笙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才跟他说话。
“因为我有个好爹爹。”
呃?这话是何意?
凤笙有点无奈道:“你以为绍兴师爷的名头真是吹出来的吗?我们和普通路子出来的师爷不同。就好比我来说,我从小就是听着这种官场上的各种杂事长大的,亲朋好友乡邻之间,有什么稀奇古怪或者离奇的事情,也会互通有无。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写成手书传给后人,代代积累,代代相传,这些都是经验。
“像他们这次干的事,其实在官场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寅吃卯粮,甚至拿常平仓里的粮食出来倒卖,赚取差价,开始就是赚差价,赚着赚着就忘了填窟窿。上面吃肉,下面跟着喝汤,能瞒就瞒,能骗就骗,上任骗下任,下一任再往后面栽赃,都是沉疴痼疾。”
“那为什么没人出来管?”
“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