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产后抑郁,他不管,继续跟小三厮混快活,这还不算,终于熬到妻子病死了,尸骨未寒,就把小三接进了门。”
裴明霁冷笑了声:“老六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十二岁,谢承泽只比他小四岁。”
黎栀惊恐地瞪了瞪眼睛。
也就是说谢南忱母亲去世前四年,谢承泽就已经出生了。
他父亲不仅婚外情,还在妻子产后抑郁的那些年又生了个儿子。
“说是老六从小体弱多病,不堪大用,他还得有个接班人。”裴明霁嗓音凉得像此刻刺骨的寒风,“可惜啊,他的接班人就是个被宠坏的草包,谢氏马上就要砸他手上了。”
黎栀浑身发凉和发抖,手指都合不拢,她仿佛能想象到那些年谢南忱都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他还那么小。
那么小的他没人疼,没人爱,还经常生病,一天天熬着,熬到母亲去世,再熬到后妈带着身体健康的弟弟进门。
她嗓音夹着浓浓的哽咽:“那他的病是怎么回事?”
裴明霁点了根烟,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把那点光亮摁在石桌侧面,慢慢地碾灭。
“那些年治安还挺乱,都知道谢家有钱,有人绑了谢家两个儿子,问谢文骏要钱赎人。”
黎栀记得,那会儿她大概四岁左右,是她记忆中最早的,妈妈经常被那帮坏人敲诈勒索的日子,就连报警都没用。
“一个儿子八千万,谢文骏只赎了小的。”裴明霁指尖弹着已经熄灭的烟,嗤了声,“可能在他眼里,一个体弱多病,不堪大用的儿子,值不了八千万。”
黎栀抬手抹了抹汹涌出来的眼泪:“那谢南忱呢?”
“他被人卖了
。”裴明霁说,“卖给离这儿三百多公里的一对农村夫妻。男的是个酒鬼,没儿子之前打老婆,有了儿子之后,打老婆也打儿子。后来,他有一次喝得烂醉,不小心把他老婆打死了,进去坐牢,老六才被警察送回谢家。”
“那会儿他十五岁了。”裴明霁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叹了一声,“三年,被那个男的家暴了三年,还亲眼看着一个人被打死在他面前,那会儿他心理就出了问题。”
“可谢文骏哪会管他,本来他就没打算再要这个儿子,回来也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儿,病死了他都不会管。”
黎栀强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仅仅这几句简短的描述,那些年月打在他身上的痕迹,此刻就像是刀子扎在她心口。
“直到那年,老裴带着我来雾城开企业家峰会,我本来也不想来的,可现在想起来,幸亏我来了。”裴明霁笑了笑,“老头们在里面开会,我带着几个老头的儿子去找乐子,在台球馆遇见的他。”
“那会儿他自己打工赚钱,因为沉默寡言的,被人欺负。我救了他,他还跟我耍高冷,不理人。”想到这,裴明霁眼里都有了笑,“臭小子,真是从小就那么臭。”
黎栀也忍不住弯起唇,又哭又笑。
“我问他家在哪,他说他没家。”裴明霁玩弄着手里的残烟,“他不想用谢家的钱,住谢家的房子,所以很长时间都没回家,白天在学校上课,放学去台球馆打工,然后随便找个地方过一夜,大多是睡在台球馆的储藏室。”
“那天因为我出手打架,跟台球馆那几个闹掰了,就没法回去睡储藏室。我这人心善,把他带回酒店过夜。”裴明霁笑了一声,看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黎栀疑惑地问:“怎么着?”
“这货知道我家老头的身份,说想去他手底下干活。”裴明霁用烟头敲着桌面,语气比刚才轻松许多,“干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