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静妩深恨崔氏,深恨崔从筠,但以她的力量,想要撼动这个庞然大物,想要让崔氏嫡女自食恶果,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就算现下有大理寺襄助,有皇帝偏帮,她还是只能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才能拖崔氏下水。
毕竟以崔从筠这样的身份,碾压她一个出身小族的贵女正如碾死一只蚂蚁。
“……我只是觉得,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可行,或许她本不必死得如此惨烈……”
但这不过是她天真的想法,如今喻静妩能成功撬动崔氏,即便只是毫厘之差,也已经比旁人要强太多。
毕竟这些年崔氏手上的人命,只多不少。
或许有一天真正海晏河清之时,天子犯法,是真能与庶民同罪,可是这些死在崔氏手上的人,还有以命相抗崔氏的喻静妩,却已经看不见了。
然而她这蹙着眉头细细思索的模样,落在褚霖眼里,却是澹台雁已经厌恶他至极。
十年前韦氏之乱还没有发生,澹台雁是京城里晋国公府的嫡女,虽算不上一等一的门庭,却也是矜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儿,十指不必沾阳春水,精巧的绣鞋怕是连泥灰都没沾过。若没有那场荒唐的指婚,晋国公的嫡女,同他一个烟瘴蛮荒之地的破落偏宗,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那日她告诉他,说她同节忠太子从无往来,也并无关系,那段引动一切的流言,不过是一场意外。
当时他尚在盛怒,却为此不可自抑地生出一线喜悦。
这心思何其不堪,又何其令人难堪。
自澹台雁失忆以来,不,应该说更早,从他识得她的那一天开始,他便自以为是地描绘出一个她会喜欢的,配得上她的模样。
谦谦君子,豁达大度,心怀大义,正如那个不甘与逆犯同流合污,引颈就戮的节忠太子。
可是假面戴久了,终究不是真的。
更何况,这假面也没能让她乖乖待在身边。
如果没有那场赐婚,澹台雁应当会在精挑细选下,嫁给一个门当户对,性情温和的世家子弟,又或是父母早有往来,知根知底的言天冬……
做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不必经受那些伤痛,不必经受那些苦难,更不必时时心怀忧惧,难以安枕……
他也想像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世家公子一样爱她,不掺丝毫算计,也不必顾忌任何人,任何事,只将一片真心都捧给她。
可是,他生来便是这副模样,生来便是这个身份,他又有什么办法?
她凭什么……
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可澹台雁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只见褚霖眸色越来越深,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留在原地的澹台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