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完全忘记了替自己辩护,只是心里觉得委屈,又听见老师说:“还向女生扔,啊?”
我的脸紫胀,我想给老师说我扔的都是地下拾的,我一根粉笔也没有掰。我向女生扔粉笔头是因为我不敢让男生说我不是男的,连一根粉笔头也不敢向女生去掷。我又想到了花书包,我想告诉老师昨天就是因为花书包,男孩子不让我参加他们的队伍,女孩子更不愿意理我,我才一个人闷坐了一天,我今天换了书包他们才让我参加的。所以昨天的战斗我眼巴巴地望着,根本没有参加。我根本没有他们掷得多,连女生也比我掷得多。我没有扔女生,我把粉笔头扔向天空,天空上掉下的粉笔头不能算我的。而且,我只是做后勤的,别的男生只让我捡粉笔头供应他们。
但这些话当时怎么也说不出来。终于我听见老师冲我喊:“到后面站着去。”
我低着头向后面走去,看着桌子下面的一溜小鞋尖,凭颜色我也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我低着头心里边哭边想:“这双鞋尖,比我扔得多。”向前一步,“这双鞋尖,扔得也比我多。”再向前一步,“这双小鞋尖,扔得比我更多,你们都是小乌龟,人人比我扔得多,可你们偏偏都说是我。”
终于走到了墙后,我转过身,感到无数眼光盯着我看。等了一会儿,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以后你们谁还像他一样,都去站墙角。”
这就是我上小学的第一天。上学至今十一二年,也颇有一套自己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处世方法了。然而,我却总是怀念小时的童真。我总觉得,一件件的往事在记忆之中,就好似阳光下的一个个闪耀着七色光的肥皂泡一样,那么眩目,那么诱人,但它们终究会破碎。我怀念这种色彩,我不愿将来我的肥皂泡碎裂之时,我茫然地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这段美好。我用笔把它们记录下来,只是希望将来可以用它唤起我内心深处的记忆,努力鼓起嘴巴,吹起一个泡泡,在太阳底下看那飞着的好看的颜色。仅此而已。
我的故事之浓妆的女子
表哥的朋友谈了几个,没有一个成功的。大家都叹息了一阵。后来,我回姥姥家的时候,姥姥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掌,对我说:“要那么好看的干吗?能过日子就行了。那种擦脂抹粉的,过日子盛不下这个。”
几个姨姨都点了点头。只有小姨说:“那也得大民看得顺眼才行,是不是?”又转过头对我说:“舒涵将来不知怎么样?”
我当时笑着摇了摇头。后来,当有空闲时间的时候,我坐在满天星斗下,也会想一想长辈们说的话,再理一理自己认识的女孩,分门别类,居然没有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我笑着把思绪打翻,合上了双眼。
或许这和我的家庭教育有关吧,我所交的异性朋友全部限于不美不丑之间。我们家崇尚清雅,小的时候,只记得有一桌、一椅、一灯和好多的书,在故事中打发自己的时间,很少有过其他的享乐。姐姐是个女孩子,也很少见她穿过像个女孩子样的服装。印象最深的是她穿着姥姥做的豆包棉鞋,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向我冲过来的情景,头上还挂着我扔上去的雪花。一直到了我上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才隐约知道了男孩女孩并不是很一样的,因为老师禁止男女同学交往。班上有一个叫做李素梅的女同学,长得很不好看,男生私下里都拿她开玩笑,女生似乎也不庇护她。这种女生,男生很怕和她们交往的,因为别的男生会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冲你扮鬼脸,而且在你课桌上刻鬼话。可是漂亮的女孩子呢?大家也很少交往,这似乎是一种类似于排斥的感觉。但是为什么要排斥呢?就说不上来了。社会容忍平庸,孩子也不例外。或许是害怕漂亮女孩子笑话吧!被漂亮女孩的瞧不起总是很伤人的。
那时,女孩子很少化妆,但是漂亮的,我们便认为她们一定是化了妆的。看见浓妆女子,觉得她们不好,即使漂亮也不大好,因为只有坏女孩才懂化浓妆。只顾着自己一张脸的女孩子,怎么还有心思去想别人好坏?那么前卫,你就一定是个坏女孩。
我后来到天津去学画画,和父亲一同去。上车后,我们两人马上被挤得分散开了。零钱在我身上,父亲喊我买票。我伸到口袋里却只摸出了九角钱,所有的口袋底朝天也再翻不出那一角钱。售票员的目光已有些鄙夷了。这时,我听见有人对我说:“我这里有一角钱,你用吗?”
我慌忙从那只手里接过了钱,递给了售票员。这时车正好到站,又是一阵人群拥挤,我已看不见那个女子了。当时车里灯光昏暗,我只是在路灯的反射下看到了她脸上的浓妆。
后来很长时间,我总会想起这个浓妆女子。不知我从她手上接过钱的时候有没有说一声谢谢,如果没有,我真的感到抱歉。人在困难之中得到的一个善意的微笑,一句安慰的话语,一件对自己并不重要而对他人很有帮助的物品,那种感觉是很美好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我亲身经历,我感慨至深。
以后读书,我看到了经验这两个字,想起了我的长辈们。长辈总是努力把自己的经验传给后人,希望他们能够笔直前进,不绕弯路。经验,说是一个词,其实两个意思,经历和体验。那份经历,给人们传下来,于是有了中国五千年来许许多多动人或不动人的故事;而那份体验,却只能自己深深埋在心底,去酝酿,去体念,不可以说出来,说出来的,就已经不是本来的那份感觉了。
记得长辈曾对我说:“唉!其实,咱们的事,咱们的感觉,几千年前,人家古人早就经历过了。”
我想了想,说:“是,万变不离其宗。”
宗或许只有一个,但仍然有着万变,每一种都是不一样的。司马迁遭受宫刑,别人或许有那份经历,但怎么会有那份体验,那份感觉。人不同,环境不同,体验自然也不能相同。我觉得很自然的道理,但我不能说出来,因为那是我尊重的亲长。
我想起了姥姥说的话,我自小由姥姥抚养长大,姥姥对我也和对别的外孙不同,更加疼爱一些。姥姥经历过了酸、甜、苦、辣。看过了那么多的人生经历,希望她的外孙不要再受苦,但是我可能吗?不经历那一次次的痛苦流泪,怎么会有一次次的醒悟。我想起了我将来的女友,我希望她漂亮,出众,或许我将来会在恋爱,人生经历上受苦吧!我自作自受。或许我很老的时候,也会用自己的苦来教训后一辈,看着他们茫然不解,却又充内行地去乱闹,那时我也许会发现,好多苦我年轻的时候并不觉得它苦,正如眼前的这些年轻人一样。所谓的苦,其实也只是我自己惊异当初自己何以有那份毅力罢了。
我的故事之烦恼
有一天,环艺老师跟我讲了一个笑话,说他原来有一个同学苦思冥想画不出好画就撞车死了。我陪着笑了几声但实在觉不出有什么好笑。我也有个同学半夜心脏病发作死了,别人说给我听时我始终不相信,直到看到那个同学的桌椅被人撤去时,才知道这是事实,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只是诧异老师的冷漠。直到我的第三次改稿又被老师驳回后,才有些领悟,老师是在担心我。老师是太过虑了。学画六年,上大学四年,我听到的称赞的话实在是寥寥可数,少到我可以把它们都背出来。为此,同宿舍的程尚一直夸我的记性好,其实他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挨了骂,心里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咬牙切齿地重复几遍加强记忆,好话又只有那么几句,当然记得清楚。这个混蛋,每次看到他羡慕的眼神时,我都想狠揍他一顿。那时,他的作业就要大功告成,而我的构成老师则拼命地让我找感觉。我不知道感觉这个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总之我们俩是有你没我的一对儿。我的大脑惟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痛和烫,前者保证我不至于让自己受太多委屈,后者可以让我去吃饱了饭再去受委屈。我经常为此给自己鸣不平,人都是这么活的,为什么只有我感到这么苦?或者是只有我把苦又重复了一遍,结果苦上加苦吗?
我拥有一个自己也知道是不太聪明的脑瓜。小时候人们就开始提醒我了,一直提醒到现在,所以我也自以为心脏锻炼得无比坚强,听到任何嘲讽批评都再不会无地自容。所以开始准备考研的时候,有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