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听到有人叫他“醒醒,阿卡姆”的时候,他又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往事。这些往事如此记忆犹新,如此使人痛苦,就象是昨夜的一场噩梦。
他突然坐起来,往事的记忆象晨雾那样立即烟消云散。他已越过沙漠,负有极端重要的使命。他已找到那口井,这不是幻觉。他的堂兄弟就在这里,他们每年这个时候总是在这里。他累垮了。他们用毯子把他裹起来,让他睡在篝火旁。他想起那些宝贵的行李,突然感到惊惶失措——不知他到达时是否还是背着?——后来就看见了,行李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他脚后。
伊什梅尔蹲在他身旁。过去,这两个孩子一起在沙漠中生活的一年中,总是这样,伊什梅尔早晨总是第一个醒来。现在,他问道:“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堂兄?”
阿卡姆点点头:“正在打仗。”
伊什梅尔拿来一只镶宝的碗,碗中盛着水。阿卡姆用手指蘸蘸水,洗洗眼睛。伊什梅尔走开了,阿卡姆站了起来。
有个妇女默默地恭恭敬敬地送来了茶水。他谢也不谢,就拿过来一饮而尽。他吃了些冷饭。在他的周围,营地的日常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这一支家族仍很富有:几个仆人,许多孩子,二十多头骆驼。附近的羊群只是他们的畜群的一部分——其余的正在几英里外放牧。那边还有更多的骆驼。它们在晚间到处找草吃,虽然它们的脚都拴在一起,但有时却走得无影无踪。孩子们正在把它们赶到一起,正如他和伊什梅尔从前干过的那样。这些牲畜都不取名字,但伊什梅尔认得每头骆驼和它的过去。 。 想看书来
吕蓓卡密钥(3)
阿卡姆吃完早饭就回到行李旁。箱子都没有上锁。他打开上面那只箱子,这是只小手提箱。他瞧瞧那架正好嵌在长方形皮箱中的手提式无线电发报机的开关和旋钮。生动的往事突然象影片那浮现在他的眼前:喧闹狂乱的城市柏林;一条叫梯尔皮朱弗的林荫道:一座四层沙岩砌墙的大厦;迷宫般的回廊和楼梯;外面一间办公室有两位秘书;里间办公室,疏落有致地放着办公桌、沙发、档案柜、小床,墙上挂着一幅咧开嘴笑着的恶魔的日本油画,还有一幅佛朗哥签名的照片;办公室外面能俯瞰兰韦尔运河的阳台上,有一对达克斯猎狗和一位过早白发的海军上将,他说:“隆美尔要我派一名间谍到开罗去。”
小手提箱里还有本书,是一本英文小说。阿卡姆懒洋洋地看着这本小说的第一行:“昨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德丽庄园。”一张折起来的纸片从书中掉出来。阿卡姆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放回书中。他合上书,把它放回箱中,再关上箱子。
伊什梅尔站在他身旁,问道:“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阿卡姆点点头。“我林奥杰拉特来,在利比亚。”地名对他的堂兄弟不起什么作用。“我从海边来。”
“一个人?”
“我出发时还有几头骆驼。”
伊什梅尔不觉肃然起敬:即使是游牧民族也不作如此长途的旅行。他从未见过海。他问:“但是,为了什么呢?”
“跟战争的事情有关。”
“一群欧洲人跟另一群欧洲人打仗,为了谁能占有开罗。这跟沙漠中的居民有什么相干呢?”
“我母亲那边的人正在打仗。”阿卡姆说。
“男人应该随他的父亲。”
“假如他有两个父亲?”
伊什梅尔耸耸肩,他懂得两刀论法。
阿卡姆拎起那只小手提箱,说:“你能替我保管这只箱子吗?”
“可以,”伊什梅尔把箱子拎了起来。“哪一方会打赢?”
“我母亲那边的人。他们象游牧民族那样——高傲、残酷而强大。他们将统治全世界。”
党兄弟俩互相打量着。自从上次见面以来已有五年了。世界已经变了。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说出他想到的事:1938年在贝鲁特的关键性会议,柏林之行,在伊斯坦布尔的巨大成功……没有一件能叫他党兄弟关心——也许伊什梅尔也在想他这五年中的许多事情。虽然他们在孩提时曾一起去麦加朝觐,他们极其相爱,但他们之间却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伊什梅尔转身拿着箱子回自己的帐篷去。阿卡姆取来一小碗水。他打开另一只手提包。取出一小块肥皂,一把刷子,一面镜子和一把剃刀。他把镜子插在沙里,调整它的角度,然后解开缠在头上的头巾。
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时,不禁吓了一大跳。
原先宽大而光滑的额上现在长满了脓疮。眼睛刺痛,眼色出现皱纹。双颊长出了又脏又乱的胡子。鹰钩大鼻上的皮肤又红又开了裂。他张开起了水泡的双唇,看到原先整洁的牙齿现在却非常肮脏。
他在颊上涂上肥皂,开始剃胡子。
他过去的那张脸渐渐地又重新出现。这是一张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坚定的脸。当他心中飘飘然的时刻,这张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淫荡,但现在它简直是满脸伤痕。他穿越几百英里的沙漠,带了一小瓶有香味的洗涤剂用于这一时刻,但现在却不去用它。因为他知道这种洗涤剂会刺痛伤口,使他无法忍受。他把它送给了一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女孩。她拿着这礼物高兴地走了。
他把手提包提进伊什梅尔的帐篷,把女人都轰出去。他脱下长袍,穿上雪白的英国衬衫,系上一条条纹领带,穿上灰短袜和褐色格子西服。穿皮鞋时,他发现脚都肿了,想把双脚勉强塞进一双新的硬皮鞋是件十分苦恼的事。然而,他总不能身上穿着欧洲的西服,脚上却穿着一双轮胎底的沙漠凉鞋。最后,他用弯刀把皮鞋割开,才勉强穿上这双皮鞋。
他需要更多的东西:热水浴,理发,治疮用的冷缓痛霜,丝绸衬衫,金手镯,冰镇香槟酒和一个热情温柔的女人。不过这些东西他得等以后再说。
当他从帐逢中走出来时,那些游牧者几乎把他当作陌生人。他捡起帽子,扛起两只箱子——一重一轻。伊什梅尔拿着一只山羊皮水袋,走到他眼前。堂兄弟俩互相拥抱。。 最好的txt下载网
吕蓓卡密钥(4)
阿卡姆从上装口袋里摸出一只皮夹子,检查一下他的证件。他看着身分证,意识到他又是亚历山大?沃尔夫,三十四岁,住在开罗,花园城,橄榄别墅,商人,欧洲人。
他戴上帽子,拎着箱子,在凉爽的清晨走完沙漠中最后几英里进城的路。
伟大的古代商队路线——沃尔夫就是循着这条路线,从一个绿洲到另一个绿洲,穿越广漠而渺无人迹的沙漠——穿过一座山脉的隘口,最后并入一条普通的现代公路中。这条公路很象一条由上帝画在地图上的线,因为在公路的一侧是黄色的满是尘土的荒山,另一侧却是葱翠的棉田,灌溉渠道穿越其中,把它分成一块块方形的农田。农民俯身在农作物上干活。他们没有穿游牧民族那种累赘的防护性的长袍,而是穿着简单的条纹棉衬衫。沃尔夫沿着这条公路向北走,闻着从尼罗河吹来的凉快潮湿的空气,看到越来越多的城市文明的迹象,开始感到又回到了人的世界。农民稀稀落落地分散在田野中。最后,他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他知道平安无事了。
这辆汽车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