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会真的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只是继续笑着说:“原来是吴婶,以后还要靠你多多提点了。”
吴婶笑着去找张妈去了,我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回房里,海瑾天早就穿好了衣裳,连头发都梳得油光水滑,用一根大红色的发带束在脑后。
我想到自己还蓬着头,赶紧走到梳妆台前,打散了头发,用一把相当漂亮精巧的银梳子把头发梳顺。
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是我所不熟悉的,那些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发饰总是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我绾好发髻以后,只将昨天固定头发用的几个黄金打的发圈儿、簪子戴在了头上。
还没站起身呢,就听身后的海瑾天说:“太素净了。”
我没回头,却也知道新婚第二日头上光光的确实不大好看,可是桌子上的那些物件儿却让我委实不敢动手。
海瑾天见我迟迟不动手补上几个首饰,也不给他一句回音,声音里就带了几分不快:“你从前许是素净惯了的,不过既然进了我们家,总要有些讲究的。”
我不敢不应,只能一边说:“是,相公,我晓得了。”一边随便拿了几个朱钗,硬着头皮戴了上去。
这边还没忙活完,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少爷,热水送来了。”
海瑾天哼了一声,我回身一看,那个张妈果然就是昨天我看见的那个仆妇。她手脚麻利地将热水倒进铜盆里,服侍海瑾天洗了脸后,又招呼我。
我擦了牙,漱好口,掬起盆里的热水洗了几遍脸,手旁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手巾把子。
我颇有点受宠若惊,这种被别人服侍的感觉并不能算是很好,因为张妈的脸上由始至终也看不见一丁儿笑容,眼神里视线也是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是转个身,她却能满面笑容地给海瑾天倒热茶,拉扯家常。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张妈一点儿也不乐意见到我,甚至于是有些讨厌我的。
我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招人厌恶,却也有一种随它去的意思。反正我能活得了多久呢?废那么多心思去笼络仆妇又有什么好处呢?
于是我也淡淡的,除了道谢以外,没跟张妈说其他的,洗了脸就继续坐回梳妆台前,按照海瑾天说得那样涂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因为不能太素净了。
等我把自己拾掇完了,海瑾天的热茶也喝好了。他站起来说:“走吧,奶奶也该起来了。”
虽然只隔了几个时辰,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昨夜的缱绻浓腻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他的脸上只看得到冷淡和严肃。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对于这种巨大的差别只觉得失落万分,还带着几分……心痛的滋味。
海瑾天领着我,绕过一个小花园子,走过一条并不算长的回廊,到了一个深幽静谧的院子里。
这院子大概比我住的地方大上四五倍,屋厦阔朗,院子四周都是高大的古树,遮挡了不少阳光,老人家要是住在这里,也不知会不会觉得阴冷。
跟着海瑾天走进屋子里,海老太太像是刚起一会儿,刚梳洗完毕,正捧着一盏琉璃碗喝着什么。
“奶奶。”方才还冷冷淡淡的海瑾天忽然热情起来,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海老太太,接着一手握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帮她捏了几下肩膀。
海老太太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满脸都是皱纹,身子有些发福,穿得一身好绸缎,看起来倒是挺富态的。
海老太太见到孙子自然高兴地很,忙把手里的琉璃碗放下,伸手握住孙子的手,眉开眼笑地说:“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昨天是你的好日子,多睡一会儿,奶奶不会怪你的。”
“向来都起的早,习惯了。”
“你那媳妇儿呢?快叫奶奶瞧瞧。”
海瑾天示意我往前走上几步,我依言走过去,跪下给海老太太磕头,她叫我站起来,然后眯着眼睛很仔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说:“瘦是瘦了点儿,不过好好补补,早点儿给我们海家生个男孩,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自己现在存在的意义除了生孩子以外再无其他,平白又添了几分可笑和凄楚。
可我不敢把这份可笑和凄楚表现在脸上,我极小心地笑着,然后说:“月婵知道了。”
海老太太到底是个老人家,见我乖巧听话,也没怎么让我为难,只说:“恩,以后什么事都听瑾天的就成了,我年纪大了,除了想抱个重孙子,也没别的念想了。”
海瑾天说:“奶奶,你放心吧,孙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海老太太对这个孙子也是疼到了心眼儿里,不管他说什么,她一定会笑着很仔细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