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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2页)

这位杨府新客,便是“二十八画生”!

那是“二十八画生”——毛泽东,平生头一回来到北京。举目无亲而且又是借了钱到北京的他,投宿于恩师杨昌济家中。当时,湖南的一批学生要到欧洲勤工俭学,毛泽东支持他们出国,但他自己并不想去欧洲。他和这些学生一起来到北京。

北京对于毛泽东来说,开销太大了。他不得不寻求一份工作。

在北京大学图书馆里,杨昌济找到了主任李大钊:“李先生,我有一位学生从湖南来——毛泽东。此生资质高,为人勤奋。不知李先生能否为他在图书馆里安排差使?”“好,好,你请他来。”李大钊一口应承。翌日,杨昌济便领着瘦长的毛泽东,去见李大钊——这是二十五岁的毛泽东头一回与二十九岁的李大钊会面。

李大钊带着毛泽东来到北京大学红楼一层西头第三十一号的第二阅览室,让他当助理员。“你的每天的工作是登记新到的报刊和阅览者的姓名,管理十五种中外报纸,月薪八元。”李大钊对毛泽东说道。

这对于来自外乡农村的毛泽东来说,已是很大的满足了。

过了好多年,当毛泽东跟斯诺谈及这段经历时,他说:“李大钊给了我图书馆助理员的工作,工资不低,每月有八块钱。”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一二七页,三联书店一九七九年版。其实,当时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月薪六百元;文科学长陈独秀,月薪四百元;教授,月薪起码二百元。

在一九三六年,毛泽东还曾对斯诺谈及如下回忆:“我的职位低微,大家都不理我。我的工作中有一项是登记来图书馆读报的人的姓名,可是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我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在那些来阅览的人当中,我认出了一些有名的新文化运动头面人物的名字,如傅斯年、罗家伦等等,我对他们极有兴趣。我打算去和他们攀谈政治和文化问题,可是他们都是些大忙人,没有时间听一个图书馆助理员说南方话。“但是我并不灰心。我参加了哲学会和新闻学会,为的是能够在北大旁听。在新闻学会里,我遇到了别的学生,例如陈公博,他现在在南京当大官了;谭平山,他后来参加了共产党,之后又变成所谓‘第三党’的党员;还有邵飘萍。特别是邵飘萍,对我帮助很大。他是新闻学会的讲师,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一个具有热烈理想和优良品质的人。一九二六年他被张作霖杀害了。

“我在北大图书馆工作的时候,还遇到了张国焘——现在的苏维埃政府副主席;康白情,他后来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加入了三K党[!!!];段锡朋,现在在南京当教育部次长。也是在这里,我遇见而且爱上了杨开慧。她是我以前的伦理学教员杨昌济的女儿。在我的青年时代杨昌济对我有很深的影响,后来在北京成了我的一位知心朋友。

“我对政治的兴趣继续增长,我的思想越来越激进。……”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一二七页,三联书店一九七九年版。毛泽东用这样一句话,概括了他在北京大学时的收获:“我在李大钊手下在国立北京大学当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就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毛泽东有了工作之后,有了收入,就搬到北京大学附近的景山东街三眠井胡同七号一间普通的民房里,跟蔡和森、罗学瓒、张昆弟等八人住在一起,“隆然高炕,大被同眠”。毛泽东也去拜访了比他大十四岁的陈独秀。“我第一次同他见面在北京,那时我在国立北京大学,他对我的影响也许超过其他任何人。”毛泽东还去拜访那位从美国归来的胡适——虽然胡适只比他大两岁,可是吃过洋面包,挂着“博士”、“教授”头衔,比毛泽东神气多了。毛泽东曾组织在北京的新民学会会员十几个人,请蔡元培、胡适座谈,“谈话形式为会友提出问题,请其答复,所谈多学术及人生观的问题”(《新民学会会务报告》第一号)。

毛泽东在北京大学工作了半年,经上海,回湖南去了。这位“二十八画生”,当时尚未在中国革命中崭露头角,然而这半年,北京大学、《新青年》、“北李南陈”给予他的深刻影响,使他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道路。

第二部分:前奏大总统的午宴被“五四”呐喊声淹没

一九一九年五月,鲁迅所言那间“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铁屋子”,终于被众多清醒过来的人用愤怒的铁拳砸出了一扇窗户。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在五月四日爆发……那天中午,北京的“总统府”里,还显得十分平静。

总统徐世昌正忙于午宴。这位“徐大总统”是在一九一八年九月登上总统宝座的。那时,孙中山在广州组建护法政府,任海陆军大元帅。北洋军阀头目段祺瑞与孙中山对抗,在北京组织新国会,选举徐世昌当大总统。

徐世昌此人,二十四岁时便与袁世凯结为金兰。此后中进士,当上清政府的军机大臣,东三省首任总督。袁世凯得势时,他成了北洋政府的国务卿。袁世凯去世,冯国璋任总统,一九一八年十月冯国璋下台,徐世昌成了北洋军阀元老,顺理成章成了大总统。

徐大总统设午宴,为的是替章宗祥洗尘。章宗祥早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科,日语纯熟。后来投奔袁世凯门下,当过袁世凯总统府秘书北洋政府司法总长。从一九一六年六月起,改任驻日公使,参与同日本的秘密谈判。三天前从日本返回北京,向徐大总统密报与日谈判内幕。徐大总统颇为满意,故为之洗尘。午宴只请了解对日谈判核心机密的三位要员作陪:钱能训、陆宗舆、曹汝霖。钱能训乃国务总理,当然参与机要。

陆宗舆乃印铸局局长。本来印铸局局长未必参与机要,但陆宗舆乃前任驻日公使,多次与日本外相密谈,所以也成为陪客之一。此人早年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政经科,与日本政界有着瓜葛。自一九一三年十二月起任驻日全权公使。此后,章宗祥继任公使。

曹汝霖为交通总长。照理,交通总长亦与此事无关。曹汝霖在座,那是因为他也与日本有着密切关系。他曾就学于日本早稻田大学、东京法政大学,熟悉日本事务。此后,他当过袁世凯政府的外交次长,参与对日秘密谈判。

如此这般,五人聚首,原因很明白:一个大总统,一个国务总理,加三个“日本通”。

席间,觥筹交错,眉飞色舞。尤其是在章宗祥悄声讲起对日密谈的新进展时,举座皆喜。正在兴高采烈之际,承宣官忽地入内,在总统耳边悄然细语,总统脸色陡变。承宣官走后,总统徐世昌只得直说:“刚刚吴总监来电话报告,说是天安门外有千余学生,手执白旗,高呼口号,攻击曹总长、陆局长、章公使。请三位在席后暂留公府,不要出府回家,因为学生即将游行。润田、闰生、仲和三公,请留公府安息,以安全为重。”徐世昌提及的吴总监,即警察总监吴炳湘。润田、闰生、仲和分别为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的号。

总统这几句话,如一盆冷水浇下,谁都放下了筷子,无心再吃——虽说刚刚送上一道凤尾大虾,热气腾腾,那是为浙江吴兴人章宗祥特备的海鲜菜。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或许是酒力发作,或许是心虚之故,前额沁出了汗珠。曹、陆、章各怀心腹事。前几天,他们已风闻,学生指责他们为三大卖国贼:那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是曹汝霖、陆徵祥一九一五年在北京跟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秘密谈判而成的。谈判进行了一半,日本公使忽地因坠马受伤,无法外出,曹和陆竟赶到北京那“国中之国”——东交民巷使馆区,在日置益的床前谈定“二十一条”!至于章宗祥,则在日本与日本外相后藤进行密谈。当日本要求继承德国在山东权益时,章宗祥竟表示“欣然同意”!五月一日,上海英文版《大陆报》首先披露爆炸性消息:身为战胜国的中国,在巴黎和平会议上,曾要求取消“二十一条”,归还在大战期间被日本夺去的德国在山东的种种权利,却被由美国总统、英国首相、法国总理、意大利总理组成的“四人会议”所否决。五月二日,广有影响的北京《晨报》刊载徐世昌的顾问、外交委员会委员兼事务长林长民的文章,透露了中国政府在巴黎的外交惨败。消息传出,北京大学一片哗然,北京的大学生们群情激愤。于是,五月四日中午,就在徐世昌“欢宴”曹、陆、章之际,北京的三千多大学生集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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