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禄道嗻,&ldo;主子恕罪,奴才上回自作主张,已经把东西找回来了,因主子不提,奴才也不敢多嘴。如今主子要了,回宫奴才就给主子取来。&rdo;
好奴才就得有眼力劲儿,皇帝颔首,但依旧怏怏不乐。垂眼瞧手里的伽南十八子,鬼使神差嗅了嗅,浓郁的沉香味在鼻尖扩散,像缭绕在他心头无尽的哀愁。
第72章白露(6)
皇帝和嘤鸣的万寿节过得不是滋味儿,但太皇太后和太后及小主儿们倒是心满意足,第二日到了傍晚时分才登车回銮。
从畅春园到紫禁城,路途并不远,黄幔围出来的御路从直义公府所在的胡同前经过,要是没有那层隔断,甚至能够看见府门前的石狮子。
嘤鸣望着外头晚霞满天,那迟重的金色晕染得树木和屋顶都黄澄澄的。真可惜,一去半年了,过府门而不入,简直成了大禹。松格瞧她神色黯淡,握了握她的手说:&ldo;主子,您想家了吧?&rdo;
嘤鸣不说话,看着窗外直愣神。哪儿能不想家呢,可是回家的路被黄幔子隔断了,她已经回不去了。原本倒也不是多叫人难受的事儿,还在一座城里,阿玛在军机处,想见的话使使劲儿,也能见上一见。至于福晋和侧福晋,老佛爷有恩旨,可以召她们进宫来,还有什么不足意儿呢,就是可惜再回不了她的小院子了吧!
进宫前她是做好了准备的,一切想透彻了,压根儿没什么。可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日近黄昏的缘故,感觉特别凄凉。咫尺之遥迈不进那个家门,她心里又孤单又无依,眼眶子就湿了,那种伸张不了的憋闷,真让她喘不上气儿来。
松格见了,哀声劝慰她,&ldo;您别哭啊,实在想家了,咱们想辙求老佛爷,哪怕告个假,也回去呆一天,成吗?&rdo;
嘤鸣摇摇头,&ldo;别给家里添乱,我也不是因为回不了家才难受。&rdo;
&ldo;那您这是为什么呀?&rdo;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今儿堵了一天了,横竖处处不顺心,挤兑得自己想放声痛哭一场。
左右都有禁军呢,痛哭是不能够的,叫人看见掉眼泪也不好。她正要放帘子,忽然听见松格低呼:&ldo;主子您瞧!&rdo;她纳罕地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道儿旁一棵老槐树的枝桠上骑着一个孩子,七八岁光景,皮头皮脸的,原来是厚贻。
忽然看见了兄弟,那种悲喜交加的感觉真说不出来。厚贻也正朝车队里张望,可是车轿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哪一辆里。
嘤鸣急起来,却又不好出声,厚贻年纪小,这种情况下上树还能被原谅,但她这头要是给了回应,那就是大损脸面的事儿了。她只能努力打着帘子,希望厚贻的视线能挪过来。终于他看见她了,在树上扑腾了两下,使劲朝她招手,一面冲下面的人小声喊:&ldo;二哥,我看见二姐了!我看见二姐了!&rdo;
厚朴在树下呢,因为他已经是半大小子,敢坏了清道儿的规矩,是要抓去砍头的。所以他在底下听信儿,把自己的弟弟送上树找人。他们就以这样的办法获得进宫半年之久的姐姐的消息,嘤鸣的眼泪像走珠似的,滴滴答答淋湿了胸前的衣裳。
她捏着帕子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一切都好着呢。姐弟这样的眼神交集也不过刹那,车轿过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要是没见着人倒好,见着了心里愈发难过。松格忙放下窗上的帘子,给她擦眼泪,&ldo;主子您别哭了,回头哭肿了眼睛,老佛爷问起来不好交代。&rdo;
是啊,她何尝不知道呢,但难受了就忍不住。她靠在松格肩头说:&ldo;我不想进宫了,我想回家。&rdo;
松格跟在她身边那么长时候,知道她是个谨慎的人,从没有使小性儿的时候,今天这样,八成是有别的原因。
&ldo;您是因为和万岁爷闹不痛快了,才不想进宫了吧?&rdo;松格眨着眼睛说,&ldo;您以前可不在乎他,如今我瞧您和往常不一样了,您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rdo;
嘤鸣的心猛地被人掐了一把似的,顿时一阵痉挛。她红了脸,恼羞成怒地低叱:&ldo;你得了失心疯么,瞎琢磨什么呢?&rdo;
松格吐吐舌头,是不是瞎琢磨,您自个儿心里知道。
其实姑娘喜欢上一个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皇帝正值大好的年华,长得又无可挑剔,虽然脾气坏了点儿,但人家是天下第一尊贵人儿,多少女人为得他的青睐情愿磕破了头,她主子对他心动顺理成章。
事实上皇帝对她主子确实也不赖,有好吃的愿意分她,给她大把的银子花,最要紧的一点是最近都不作弄人了,这样不必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神仙一般适意。遥想当初,皇帝何等可怕,他不苟言笑,眼神也冷得像冰,现在虽谈不上多好,但相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松格说:&ldo;您喜欢他是对的,再过两天您就是他的皇后了,只有喜欢他,您将来的日子才好过呢。&rdo;
嘤鸣摇了摇头,&ldo;喜欢了就患得患失,喜欢了就要霸占,我可不想变成那样的人,所以不喜欢最自在。&rdo;
可是喜不喜欢又不由谁说了算,得问问自己的心才知道。松格说:&ldo;您想霸占就霸占呗,横竖您是正宫娘娘,后宫数您最大。&rdo;
嘤鸣却失笑,小丫头四六不懂,人家是皇帝,哪里是你想霸占就能霸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