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槐等人都说,咱庄户人家的娃,哪有那么娇气的,让他们只管划,划不动了再拎到船上来。
嘴里这么说着,却死盯住水中的小闺女不眨眼,很是担心,又不时地去瞅一眼山芋。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小女娃划不动了。
她看着那遥远的对岸,心生懈怠,手脚一停,就觉得有些发软,然后就往下沉去。
小女娃使劲往上一纵,窜出半个身子,小胳膊撑着水面,吓得大叫道:“爹!我划不动了。”
她心慌之下,也不想想,这是水面,不是桌面,根本借不到力,自然撑不住。
等手掌按进水,身子一歪,便失去平衡,再难浮起来了。
一边往下沉,一边禁不住就哭了,朝着船上伸手:“哇——爹!我要上……”
那个“去”字尚未喊出口,就被水给淹没了,小女娃不由自主地被灌了两口水,湖面冒起一串水花。
这女娃在中间,和香荽同一条水道,可是香荽已经划到前面去了。
船上立即跳下一个瘦长汉子,是李敬德的爹李长星。
不等他游到闺女跟前,跟在堂妹身后的李敬文早已将她救了起来,送到三叔手上。
被救上来的李慕诗抱着爹的脖子直哭。
李长星忙将小闺女送去画舫,请郑老太太等人帮着换衣裳、喂驱寒药汤。
众人顾不得瞧热闹,又是笑又是忙碌,纷纷动了起来。
当此时,画舫跟五条船分列两边,跟着娃儿们同时行进;少年们则跟在弟妹们身后护卫,怕靠得太近搅扰了他们。
泥鳅当然跟在墨鲫身后,黄鳝也跟老鳖守着麻鱼儿和螃蟹;葫芦紧盯青莲,青山和黄瓜望着山芋,板栗自然护着小香荽了;刘井儿护着秦涛,余者也都没闲着,连佃户的娃儿都有人护持。
板栗跟在香荽身后,眼不错地盯着妹妹。
先只见香荽挥舞胳膊拼命划,两条腿跟鱼尾似的摆动着。划了一会,小胳膊就软了,便用两腿猛蹬。再过一会,腿也没劲儿了,蹬一下,然后借着那股力道往前飘,胳膊腿都懒得动了。
板栗就知道妹妹累了,不停地变换这些动作,好让腿脚换着歇息。他就心疼发愁,看看对岸,还有好大一截哩,这可咋办?
香荽下水前,觉得对面山坡也不是很远,眼下却觉得彼岸是如此遥不可及。
小女娃累得手脚酸软,心里忽然对爹娘的教导有了极深的体悟:怪不得娘总说过日子要节省,这银子实在不便宜挣。比养鸡种木耳虽然来得快些,可也累多了,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淹死。
至于拼死划到地方,能不能得奖赏,这个她没想过。
虽然累成这样,小女娃却没想要放弃,这是她头一回挣嫁妆银子,十两哩!
想着将来能有许多私房银子做嫁妆,小女娃觉得腿脚又有劲儿了。
青莲也执着地盯着对面山边,仿佛盯着韩庆的媳妇儿。
他帮韩庆娶了媳妇,韩庆才会用心帮他干活,喂鸡喂猪啥的都不用他操心了。
山芋是个实心眼的娃儿,比不得哥哥姐妹们机灵,却有一股子蛮力和韧劲,再说,人家都四周岁了,那日子是白过的?因而,小男娃吭哧吭哧游在最前面。
刘家的娃儿就是不同,连墨鲫这个女娃也是一样。
她只比香荽大几个月。她娘虽然是个温婉柔细的女子,耐不住她有个活络的爹呀,刘家的娃儿喜欢水,都拜这个三叔所赐。墨鲫几个月的时候,就被丢进洗澡桶里玩水,再说,还有那样一群哥哥,她的水性可想而知了。
小女娃游水跟她大哥泥鳅似的,往前溜,即便手脚划拉两下,也像鲫鱼摇头摆尾,悠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