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把刚才的情形描述给安大小姐听:“我们站在那里看她,她就那么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笑得颇为生疏浅淡,大概是并不乐意与我们相交的吧。”
安大小姐微怒:“果然是偏支所出,不懂得规矩礼仪。前些日子我回家去,听得祖母说起在宫中之时与她相谈甚欢,还以为她是个懂礼的,谁知也是个狂妄自大,不知轻重的。”
安七蹙着眉道:“姐姐近来太忙很久不曾归家,不知家里过年时曾派了朱知福上门去请他家老太太过府赴宴,听说给骂出来了。”
安大小姐冷笑一声:“不识抬举!”
安七继续道:“后来爹爹使人去查,才晓得这其中的根由,原来这位族叔乃是续弦所出,幼年丧父时与长兄分家,曾被人弄鬼,很是吃了些苦头,却把这事儿算在了咱家头上。后来他做了官后又被祖父牵连,被贬斥至昌黎任了多年县丞,日子过得极为困苦,近年来才有所改善。问明了这个因由,家里便商量着让三婶写了帖子去请她们祖孙过府一叙,也是有个认亲戚,解误会的意思。谁知她们也不说不去,也不说要去,就那么吊着,反倒去了与我们自来不合的平族叔家和洪家做客,一来二去就误了期,真叫人觉得颜面无光。”
“看来都是打听清楚了才使人去请的。洪家老伯爵爷一旦亡故,这家人就完了,不足为惧。倒是平族叔的心不小……”这平族叔乃是安氏族长的热门人选,上次自家父亲就差点败在他手里,他朝安怡出手,绝对不安好心。就算是自己不能沾着光,也绝不能让对手沾光。安大小姐立即调整了政策:“走,我带你去见见咱们的这位族妹,我倒是要看看,我这样的待她,她拉不拉得下脸来拒绝我?”
安七直觉安怡对自己并无好感,便道:“姐姐去吧,我觉着她不喜欢我。”
安大小姐训斥道:“她不喜欢你有什么要紧?只有娘家风光,我们在婆家才风光!你不和我一起去先把她收拾妥当,是要留到稍后祖母和母亲她们来了,好让她们难堪吗?”
安七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安大小姐折回去。此时江夏侯老夫人已经喊累退下了,寿星永昌侯夫人被人簇拥着上前去替了江夏侯老夫人的位子,照旧亲昵地拉着安怡在一旁帮她看牌:“这孩子手气好,我看她方才可是帮着老夫人赢了好几把。我也得沾沾她的好运气。”
根据经验,这些夫人说你好的时候其实并不喜欢你就真的摆出一副我很好的模样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安怡笑道:“分明是夫人们福气好,连带着我也沾了几分福气。”
“罢罢罢,难怪太后娘娘喜欢,这小嘴儿甜得我们也爱。”信国公夫人笑着作势去捏安怡,眼角瞟着含笑朝自己走过来的安氏姐妹,便停了笑闹,问安大 小姐:“怎么不见你婆母?”
信国公夫人算是安大小姐婆母的表姐,安大小姐当下稳稳蹲了个福礼,笑道:“给表姨母请安,我婆婆她身上有些不安,特为让我来替她来拜寿。”言罢对着永昌侯夫人又是一个利落的福礼:“夫人万福,愿夫人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
永昌侯夫人对安怡一家子与安侯府的恩怨门儿清,更是当初在宫中太后刁难安侯老夫人的见证人之一,少不得将人扶起来,笑道:“适才还在说呢,你们安家尽出美人儿,看看你们这个族妹,都说与你们有些相似,这样一看,果然是有几分相像的。”
这也是永昌侯夫人的老道之处,有她在中间这么一介绍转圜,两边人正好体体面面的就着梯子往下走,倒免了彼此的尴尬。永昌侯夫人的面子必须要给,安怡也就含着笑,端端正正地给安大小姐姐妹俩行了个礼:“安怡见过两位姐姐。”
“自家人不客气。”安大小姐口里说着不客气,却坦然受了安怡的礼,并不还礼,安七本来想还礼,却因姐姐不还礼,弄得她也不上不下的,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
(故人们一一出场)
第157章 继母田氏
这样小儿科的下马威么?永昌侯夫人已经给了面子,这位堂姐却不要,这是要打永昌侯夫人的脸?安怡微笑着,诚恳地看着安大小姐:“早就听说了姐姐的贤名,今日终于得见。”这个堂姐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嫁了出去,大了她十余岁,正是安侯老夫人的最爱,全家人嘴里的楷模,却也不过如此。
安大小姐当然明白安怡话里所指,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含着笑亲亲热热地握着安怡的手将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十分诚恳地赞道:“不怪得诸位夫人们夸赞,妹妹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就这样将我们生生给比下去了。”言罢对着安怡端方一礼:“妹妹好,今日见过面后咱们可就是亲亲的一家子人了,日后在外见着不许假装认不得我们。”
安七也跟着福了下去,暗暗给大姐姐点了个赞。瞧这一番作为,不但拿捏住了架子,还不至于失礼。
呵呵,堂姐们的心眼还是照常的多,自己当年被她们明里暗里整治得有苦说不出,那可不是没原因的。不就是比谁更懂礼吗?安怡再还对方一礼,谦虚得不得了:“其实我更怕姐姐们假装认不得我。”
信国公夫人一手拉住安大小姐,一手拉着安怡,笑道:“散了席再自家关着门姐妹相亲去,别耽搁我们打牌。”
安大小姐感激地看了眼信国公夫人,貌似非常感激对方替她解围、化解尴尬的模样。
让你作,让你作,你继续作,安怡含着笑,平静地看着安大小姐姐妹俩表演。是人都有眼睛,都有自己的判断力,何况在座的都是老人精,谁好谁孬,谁在作怪,谁不清楚?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就算是再想表现,再想拉着对方跳坑,那也要对方肯接招才是,安怡不接招,就那么落落大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人,倒叫安大小姐有些头疼,哪怕对方就是表现出一丝不满不屑不服呢,她也有机会下手,好彻底收乖了这安怡渔色大宋。这样倒是要叫她怎么办?
正为难时,安侯老夫人已经和几个儿媳『妇』一起进来了,安侯老夫人最先看到的是亭亭玉立于人群中的安怡,安怡眼里却只有那低头含笑,亦步亦趋地走在最后的安府三夫人、她的继母、田均的亲姑母田氏。
田氏还和她记忆中的一般模样,花容月貌,身段袅娜,未曾开口先含笑,这几年的光阴似乎并未带走她的青春美貌,倒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从容气度。当年田氏本是田府嫡女,容貌出众,却作为续弦嫁入安侯府,正是因为田府已经没落破败,不得不以这样一场婚姻来换取家族的利益。由于这些原因,田氏和两个嫂子比起来就多了几分瑟缩,现在这种瑟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愉悦从容。
安怡猜着,田氏的底气应该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她的嫁妆极大地充实了田氏的私库;二是田氏的长子,她的异母弟安怀,以年少之龄便中了进士并成为庶吉士,前途远大;三是田氏的娘家,在田均与张欣凑成一对之后,终于借着张家的权势起死回生,有了些进益。所以田氏的腰杆硬了。
一旁的安侯老夫人见安怡没有抢先上来与她打招呼见礼,本就已经不悦,再想起安怡几次拒绝自家的邀请就更恨,和安大小姐一碰目光,弄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便忍着气,暗自冷笑,见了族中长辈不行礼,不问安,这是没有家教,不守宗法礼教的狂悖之人啊,她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要怎么收场?
孙女儿们骂不得,收服不得,她这个德高望重的前族长遗孀、现任族长的母亲,超一品的侯爵夫人却是理所当然管得骂得的,而且骂了还能让在座的各位没人挑得出理来。正沉了脸要出言训斥安怡,却见安怡已经巧笑嫣然地迎上前来福了一福,诚恳有礼地道:“许久不曾见着老夫人了,老夫人安好?”
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