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对上眼神。
倪阳州在那千分之一秒里,以为命运是一个系了死扣的结,可是下一刻,视野里的色块却如山崩,连屋带人所有景物全部溃散,死结也不过是瞬时便能被消灭的浮雪。
倪阳州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失重感袭击脑海,青年恍惚地闭上眼睛,再一眨眼,他站在那个熙熙攘攘的学校门口,跟前是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的阎锦。涌动的人流里,倪阳州无措地抬起头,仿佛受到召唤般把视线放远,孟汀处在人群之后,一脸平静地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好像不过几秒之间,时间越来越短,他耳边的声音都被拉长成无意义的延续,远处的那人纯黑色的瞳孔却越来越清晰。
如漆似墨,像望不到天空的深海,像看到不到尽头的寂夜。
……黑暗吞噬一切。
倪阳州又在黑暗中睁眼。
他在第三个世界里廖乐的出租房里,像一个透明的魂体,看着那个仰躺着看手机的青年忽然捂住了胸口,表情狰狞。
窗外一阵汽车灯光突然闪过,与舞台上演到剧情激烈处聚焦的射灯一般无二,灯光把整个小小的出租房照得如史诗样沉重。
倪阳州还未冲到青年人身边,一条年轻生命便猝然长逝。魂体飘忽地来到窗边,只见楼下一个高挑的身影点着烟打开了车门。
车灯照过来,倪阳州再看不清人影,他被晃得近乎雪盲般用手挡住了眼。
等到眼睛再次睁开,又是漆黑一片。
现在他有了实体。
手腕下意识地轻微动动,便是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声音好像唤醒了什么东西,重物开始磨擦着地面前进。
且越来越快,越逼越近。
临至跟前,一阵雪竹凛冽的香气传来。
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腕子,紧得像要抠进他的皮肉里。
因为完全看不到的黑暗,倪阳州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感,他感知到那人凑到了自己的耳边,带着炽热的呼吸,温柔缠绵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好似永不会停止循环的梵音。
渐渐地,声音模糊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倪阳州像卡了壳的老旧电视,断片后重新恢复了听觉。
依旧是呼唤,依旧是名字,却好像是许多嗓音混合在一起,慢慢对齐了频率,奏出如重锤击脑的最强音。
那是带着万千思念说出来的一声:
“——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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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满脸冷汗的睁开了眼睛。
这下他看到了一片辽远开阔的天空。
万里无云,碧色痛快又肆意地倾洒进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