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望对自家女儿和他的默契有点酸,酸着酸着又有点难过。
老乞丐与楚随望几乎是一人一句交替着说话。
“这件事说来话长。”
“阿絮是北域派来的细作,虽然从未向北域传递过任何会伤害中原的重要消息,但身份毕竟摆在那。”
“无论哪个皇帝都不会允许眼皮子底下出现别国的细作,尤其她如此聪慧。”
“阳王几乎倾家荡产才换来修帝一点慈悲心饶了小阿九一命,只是小阿九终究算是半个北域人,修帝始终放心不下,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旦阳王对小阿九露出关怀之意,修帝便会派出更多的人盯着小阿九。”
“小九有一次被人抢走便是……好在李盟主将她寻了回来。”
“阳王与我合作也是因为那次小阿九被人挟持,我们想掐掉修帝留下的眼线。”
“小九与几位师父习武之事一直没被发现也是因为老头儿暗中帮忙。”
“阳王与六郡主阿爹不和亦是做给其他人看。”
……
这番话看起来是对大堂里的人说的,实际上却是对房中的九郡主所说。
楚随望最后望向楼上那扇门,说:“小九,阿爹来接你回家。”
没有人应。
少年转身上楼,黑色短靴缠绕的银饰晃过细碎的光。
·
九郡主一下午都没出门,到了晚饭时间少年先去敲的门,她还是没有出来。
并非是不想出去,而是她没听见敲门声,也不饿。
她坐在窗边,双腿悬空抬头仰望远方,入眼是那座极寒极高的寒山,寒山种满了特殊的寒梅,远远看着倒是颇有几分春色。
她晃着腿在发呆,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像话本子里地主家的傻孩子的那种笨蛋,可她又很委屈,因为根本没人告诉她那么多的事情。
但即便再委屈,她也不敢对别人发火,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她若是怪别人便显得自己蛮不讲理不顾全大局。
所以她只能坐在窗户边吹着冷风自己生自己的气。
“还是我太笨了。”她仰起头,冷风吹进她敞开的襟口里,自言自语,“如果我聪明点自己发现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她很茫然以后要怎么办,回中原吗?原本以为的坏蛋老爹其实是在保护她,还有曾启蒙她习武的老乞丐。
“一定是我太弱太笨了,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真相,还要想办法将我嫁去苗疆远离中原?他们不会以为这样对我来说算是保护吧?”
九郡主嘲弄地叹了口气,脑袋一点一点地磕着窗框,直到下面传来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她的目光从捂脸的指缝穿下去。
茫茫的雪色中,少年披着黑色的大氅,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他的额和发,他慢吞吞竖起一根食指比在唇边:嘘。
大氅微微敞开,隐约可见他里面穿的还是白日那件黑红色的劲衣,细碎的银饰若隐若现。
九郡主瞧见他如此奇怪的表现瞬间忘记方才的烦恼,好奇地扶着窗框继续倾身往下看。
少年冲她微微张开双臂,又比了个手势:跳下来。
九郡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就这样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