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哪儿去?”陈女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儿不是你家?你小子还没娶媳妇呢就不要娘了?”
惭愧,他确实觉得这里是他父母的家,跟他关系不大。
趁回来过年这几天,他得转换思想,培养点主人翁意识。
儿媳妇是不可能有的,儿婿倒是有一个,还竭力撺掇他尽情享受天伦之乐。
夏云则灵机一动,决定从这个角度攻关:“妈,你想要个啥样的儿媳妇?”
一聊这个,陈女士马上精神百倍,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聊:“嗨,妈能有什么要求,你喜欢就行了。”
老夏也凑过来,绷着一张严肃脸加入八卦阵营:“人家也得真心喜欢你。”
“你放心。”陈女士嗤笑一声,“你儿子没车没房还月光,谁能看上他绝对是真爱。”
夏云则借给他妈剥水果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没敢说他真爱不仅不在乎他没车没房,还倒贴了他一座房。
“放心吧儿子。”陈女士以为他被打击得心灰意冷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妈给你攒钱买房子。”
“别,别。”夏云则坚决拒绝,“这个你们就别操心了,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陈女士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挑着眉毛问:“是没遇到喜欢的小姑娘?”
她开始搜罗同学同事家里的未婚女子,没想到她儿子给了她当头一击,夏云则眉头紧蹙,一脸纠结,犹豫再三终于迎向她的目光,坦承道:“我不喜欢女孩。”
陈女士愣了片刻,吐出一瓣桔子,老夏攥紧遥控器,像拿着一块板砖,时刻准备往他脑壳上招呼。
夏云则一见这架势,求生欲爆棚,面不改色地继续扯:“我也不喜欢男孩。”
他玩了个“白马非马”的障眼法,避免陷自己于不义。
陆远非又不是男孩,人家可是个如假包换的老男人。
他爸妈的眼神更加微妙,那种引线滋滋冒着火花快要烧到炸药包却被一盆水浇熄的微妙。
夏云则挠挠头,又加了一句:“也不喜欢动物。”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为了避免被当成变态,有些补充说明还是必要的。
他爸妈齐刷刷地向后一仰,像两条被海浪扑到礁石上的海鱼。
“呃……植物也不可……”越扯越没边,陈女士听不下去了,截断话头,骂道:“大过年的你牙打了说屁话!以前谁整天给女主播打赏还一口一个‘我老婆’?怎么,你老婆们都雾化了?飞升了?让你看破红尘了?”
老夏妇唱夫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都关了美颜了吧?”
这回轮到夏云则往后仰了,特别想跟原主见一面,膜拜一下对方超强的心理素质。
能在这两口子的唇刀舌剑之下平安长大,真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往昔种种譬如昨日死。”夏云则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双手合十拜别他过去的女神们,“我自从大难不死,整个人大彻大悟,通透了许多。”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事,让他爹妈瞬间回想起守在ICU外面时那段提心吊胆生无可恋的日子,竟然提不起劲头收拾熊孩子了。
“千金易得,真爱难求,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想再把生命浪费在追逐那些虚无之事上。”夏云则一字一句,气定神闲,字字发自肺腑,表明自己只想做一个心无旁骛的社会主义建设者。
夫妻俩像看外星人那样,从头到脚反复打量他们儿子,心里头不约而同地敲起小鼓。
这小子是受什么刺激了?气场都变了。
夏云则从小训练有素,摆出公主派头还是挺能唬人的,亲爹娘对儿子的身体发肤了如指掌,对他突然表现出端庄矜贵又略带忧郁的气质实在捉摸不透,甚至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别说动手揍之,就连说句重话都好像冒犯了人家。
“你……”陈女士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奈地说:“你还年轻,经历得太少,别灰心,说不定哪天就遇着动心的人了。”
老夏抄起双手,附和道:“小屁孩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什么千金易得,千金哪里易得了?你得一个我看看。”
不是,你们生个孩子就是为了把他怼到墙上抠不下来吗?
夏云则对上他们的视线,对上两张故作轻松其实千愁百虑的脸,突然展颜一笑,眼中洋溢着融融暖光,轻声说:“爸,妈,谢谢你们。”
陈女士不自在地扭过脸去:“谢什么?”
“谢谢你们包容我。”夏云则笑意更深,阳光帅气,神采飞扬,“谢谢你们没有怪我离经叛道,丢了你们的脸。”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得,混帐儿子先吹为敬,高帽子一人一顶,当爹娘反倒不好意思再苛责他了。
跟谁学的呀,这么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