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将此信写就后,与父亲的书信一并送出,这也正是此前他建议父亲修书送往桑家的初衷所在。
毕竟,若仅凭他个人名义将信送到九疑手中,实属不合礼法,至少应在双方文定之后,方能私下互通书信。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一时难以下笔成文。
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株绿萼梅。
只见梅枝傲骨嶙峋,未历经冬雪洗礼的枝干呈现出沉稳的青灰之色,虽此刻尚无花蕾绽放,但那枝叶间蕴藏的生命力似在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盎然春意。
俞修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眼前的信笺,笔尖轻轻划过纸面,墨香四溢。
信刚写毕封缄,便闻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辰阳匆匆步入里间。芄兰察言观色,知其有要事相告,便乖巧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扉,只留下俞修与辰阳两人在屋内。
“听闻老爷那里已将王陀擒获,此刻正在问话。”辰阳低声禀报道。
俞修略一沉吟,方忆起王陀是何许人也,正是当初护送郑无前往昆山的那位。未料,将郑氏夫妇安然送返之后,祖父果真等来了那“兔”。
“怎么抓到的”俞修问道。
辰阳详细回道:“据说老爷调遣两批人马昼夜不停地蹲守,那王陀狡猾得很,在暗处看见有人盯着郑家便一直不露面,蹲了两日就离开了。王陀自以为安全,却不料老爷早已另设伏兵,暗中跟踪其近十日之久,想摸清他背后主使。王陀察觉被人尾随企图逃脱,最终在一番周旋之下被捕获。”
辰阳言语间流露出对俞老爷智谋的敬佩与赞叹,显然,对于老爷能巧妙布局,最终将与三爷之死关联甚深的人物收入囊中,辰阳心中亦是对老爷的智谋颇为佩服。
闻听此言,俞修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深知王陀作为牵涉三伯一案的关键线索,被捕意味着郑无身世的秘密或将逐渐揭开面纱。
他向辰阳微微点头,示意其密切关注此事后续发展。
翌日一早,两封信函便送至驿站,沿官道疾驰,倘若天公作美,不出半月便能抵达目的地。
事先知会桑家一声确有必要,总不能毫无预警地贸然拜访。
俞修知道母亲也一直等着消息,故在上房拜见祖母后,便径直等候在四房院落中。
临近午时,四夫人方拖着一身倦容归来。
然一见俞修,她脸上的疲惫之色顿时消减不少,勉力挤出一抹微笑。她一边解下身上的釉青色鹤氅,一边关切询问:“怎么样,你祖父和你父亲是不是应了。”
见俞修点头,四夫人并不惊讶,想来自家儿子对此已有预料,遂继续说道:“他们是否嘱咐过,此事暂且莫让你祖母知晓?”
“祖父与父亲虽未明言,但儿猜想着,他们确有此意。”俞修应道。
此事无需明言,亦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在正式大定之前,无人愿祖母插手其中。然而,筹备聘礼之际,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身为俞家主母的祖母,对此,俞修明白需妥善思虑如何与祖母沟通此事。
思忖片刻,俞修再次言道:“儿想着,过了年便走一趟阶州,将小定、大定之礼一并完成。”
“如此仓促?”四夫人接过侍婢递上的新手炉,眉宇间掠过惊讶,显然未料到向来沉稳的儿子竟有如此急切之举。
俞修清了清喉,十分淡定道:“祖父的身子状况日渐不佳,此事不宜再拖沓,父亲与祖父皆期盼能尽早定下此事。”
四夫人胸口有一丝丝淤塞,但她明白这是出于对家族血脉延续与稳定大局的深思熟虑。
她轻叹一声,唇边贴上那盏仍蒸腾着热气的香茗,啜了口,低语道:“细细算来,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有余,你须得尽早取得你祖母的首肯,否则,聘礼的各项筹措恐难周全。”
用一个月准备聘礼实在紧迫,尤其对于俞家这样的人家而言,聘礼各项事宜往往需要提前数月甚至半年筹备,以免出现任何疏漏或仓促失礼之处,影响家族颜面。
对此,俞修也表赞同,的确是一日也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