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惊疑,又问了童子不少事情,谁知两人一问一答,竟都与他所知的上界境况不谋而合,再问及先师迦叶大师的近况,那童子还未说话,便见得里头出来一人,对心尘道:“尔师承明早已等候多时,还不速速入内拜见!”
心尘当真是糊涂了,难道自己不是在阵中,而是因缘际会,到了上界,他来不及细想,忙与来人入内,却见里头雕梁画柱,无处不精致,又有强大而澎湃的灵力充盈其中,一人端坐正中莲花宝座上,可不正是他们的师父迦叶?!
“你来了。”迦叶淡淡道,语气神态,俱与先前和心尘他们相处时无有不同。
心尘忙恭敬行礼,“见过师父,听翊华前辈说师父飞升上界,没想到如今还能得见慈颜……”
迦叶道:“你可是心中尚有疑虑?”
心尘暗暗一惊,自己可不正是对突然能来这里奇怪得很,便道:“弟子狂妄无知,还请师父释疑。”
迦叶道:“你方才身处阵中,那个阵法虽然无甚出奇,却正好暗合天数,为我所感应,这才将你召了来,免你陷入阵中,有性命之危。”
心尘有些不服气,“师父,那阵法弟子看着也并不厉害的模样。”
迦叶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你便是这性子太过浮躁,否则当日我如何会传灵台寺衣钵于你非尘师兄,而不是你?”
心尘见迦叶将他内心深处的隐秘心事都点了出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对这个师父的真假已经不再存有疑虑,忙跪下道:“弟子知罪,请师父责罚!”
“你有上进心是好事,何罪之有,但你却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迦叶语气倏而转为严厉。
心尘又惊又慌:“请师父明示!”
迦叶哼了一声:“你入灵台寺之前,曾经杀兄淫嫂,末了又把嫂子侄儿杀害,为了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是也不是!似你这种悖逆常伦,无法无天的孽畜,活在世上又有何用,还不若让为师了结了你,也免得你日后出去为害同门……”
一字一顿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心尘心头,他满头大汗,惊恐地睁大眼睛,摇着头大声辩解:“不是的,不是的!……”
然而对方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如同魔音萦绕不去,钻进他的脑子,将他的经脉紧紧绞住。
心尘勉力起身,踉跄后退半步,低头呕了口血出来。
“你到底是何人!”他突然厉声道。
话刚落音,眼前景致消失不见。
周章等人在阵外,却也支持得十分辛苦,眼看玲珑等人个个摇摇欲坠,即将脱力,他只好一个将身前的小旗拔起来,低喝一声:“撤阵!”
众人依言纷纷撤旗后退,但见黄沙散尽,一切若无其事,五名修士都受了点伤,可因阵法维持时间不足,别说致命,连造成重伤也不能,随着阵法撤开,他们冲天而起,一个翻身朝玲珑等人抓来。
那拿铜铃的修士狞笑一声:“区区雕虫小技,也敢出来卖弄!”
玲珑后退数步,袖中白练窜了出去,击向对方,却见那铜铃修士微微侧头,掷出手中铜铃,铃声在空中震颤着铛铛作响,玲珑不由手中一抖,白练偏了方向,瞬时被那修士抓住,对方顺手一扯,玲珑便不由自主被扯了过去。
“小娘皮,过来吧!”
她大惊失色,再转头看其他师兄弟们,众人却都被缠住而分不开身,眼见铜铃修士一脸淫荡,不由有点绝望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预料之中的绝境并没有来临,而那阵烦人的铜铃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玲珑睁开眼,却见那人的脖颈正给一只手掐住,脸色发青,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连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白中带粉,甚至比玲珑这样美貌女子的手还要好看,可这样一只好看的时候,此时掐着一个并不好看的脖子,倒似把那手亵渎了一般。
她心中吃惊,再看到来人,不由失声激动道:“周大哥?!”
116、
在玲珑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现场几人免不了分了点神,尤其是周章;立时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周大哥”可不正是自己那个失踪多年连音信都没一个的弟弟吗;不由惊喜交加;下意识便转头去看。
这一转头;与他交手的心尘顿时找到空隙,锡杖当头打下,去势如风。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什么东西弹在锡杖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锡杖不由自主往旁边偏了一偏,自然落了空;余劲将周章头发一侧尽数拂动。
心尘大吃一惊,便见一道玄影伴着黑雾出现在自己眼前,直直朝面门击来,他来不及细想,抓着锡杖抬手便挡,谁知那股黑雾笼到眼前,无声无息,生生将他的锡杖切断!
他急急后退,可那股剑气,在切断了锡杖之后,竟丝毫未见减弱,反倒挟着云卷翻涌之势直扑过来。
心尘第一次意识到元婴修士与金丹修士的差距,就算放在灵台寺,他这种金丹后期修士也并不多见,加上他是迦叶的亲传弟子,与如今的灵台寺住持非尘等人,是一脉同辈,所以地位超然,此番出来,五人之中自然也以他为首。灵台寺眼下耳目遍布东岳,来之前早已调查清楚,区区金庭门,只有两个金丹修士,余子碌碌,不足为惧,谁能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个人,竟让他们功败垂成。
心尘又惊又怒,眼看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不由疾声喊了出来:“你可知我是灵台寺……”
灵台寺三个字,如今已有威震天下之势,换了任何人都得顾忌几分。
可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脖颈一凉,禁不住怒目圆睁,却看见自己的身体僵直地立在那里,脖子上缺了脑袋,鲜血喷泉似的喷涌而出。
头颅飞上半空,又重重落下,眼睛兀自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