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俱是欢喜,恭恭敬敬地将圣驾请入殿内,里面淑妃已得了消息,妆扮一新,含笑走出。她手里捧着一盏亲手沏的云雾茶,身如柳枝,窈窕却不显轻浮地走到皇帝跟前行礼。
皇帝没有如往常一般接过她茶的同时,将她扶起。
他甚至没有接过茶杯的意思。
淑妃心底一沉,笑眸如旧,私底下给嘉兰打去一个眼色,嘉兰会意,将一众宫人带了下去。
“这个时辰皇上当是要理政务的,怎么来了臣妾这里?”
皇帝懒洋洋地撤身入座,方抬手免了她的礼。她温柔体贴,把茶盏放到皇帝的左手边,柔声问询。
“你素来聪颖过人,不如来猜猜看?”
淑妃微顿,又笑:“这……臣妾如何能知晓皇上心里的想法。”
“你其实知道,只是不敢猜。”皇帝像是随口说了这句,复将温热的茶杯端在手里,想了片刻微笑道,“你若猜对了,朕自有赏赐。若不能知心解语,这四妃之位也不必坐了。”
她笑容终于添了一丝勉强。
他话说得漫不经心,口吻更像是在开玩笑,可是熟知他的淑妃知道,她接下来的回答和举动如果不能让他满意,这个结果很可能就会成真。她虽然初入宫时投靠皇后,但可以说真正是由皇帝一手捧上来的。
就像――如今的宁子漱——
☆、68、心思
“如若臣妾有做的让皇上不满意的地方;还请皇上降罪。”淑妃不顾仪态身份跪了下去;仿佛极是谦卑诚挚。
她不知道皇上猜到何种地步;又或者根本与她做的事无关。她只知让她自己说出来万万不可能;纵然皇上全都知道了;经她一说,不止显得她心思深沉,还有私窥圣心的嫌疑。皇上一个字还未说,她就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岂不让人忌惮。
自己这句听来是在打太极;却是在他尚且和颜悦色的时候;她就已经认下了一部分责任;只是没有具体说明,倒也能让皇上怒火稍歇。
怎么说有她确实曾帮过皇帝许多忙;他还肯给她这个脸面,虽没亲自去扶,到底没让她一直跪着。
“起罢,你不肯说,朕就让你这一次。”
还不等她舒口气,就听见皇帝用平静的语气淡淡阐述:“这也不是你头回做这样的事了,当年花贵嫔的事你我心知肚明。阿钰你确实很得用,比她得用,所以朕由着你排除异己。即便她也是朕的人,为朕做事。”
淑妃虽心惊果然是此事,却又忍不住冷然地一笑。
如若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他们逼迫她,想让她当扫除障碍的武器,那她就做到最好,做到最狠,做到最极致给他们看。
同一个阵营?
她何必去管,想要用她,就要有这觉悟。
皇帝也没有管她沉默与否,更懒得观察她神情如何,顾自接着道:“同样的花招不要让朕看到第二次,宁子漱不是你能用的人。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话语里的平淡终于把淑妃心里的一把邪火浇熄了,她蓦然意识到当下的处境,轻轻点了下头。
等皇帝走时,她依旧端持着温柔婉约的笑容道:“沈才人品行良好,又伺候皇上日久,却一直停留在从八品的位置,臣妾有心想给她请个恩典,不知皇上肯不肯应允?”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依你的主意办。”
“臣妾代沈才人谢皇上隆恩。”
她半是矮身行了一礼,笑容可掬。
“娘娘好好儿的,怎么给沈才人请封起来了。”嘉兰让小宫女把皇上一口未用的茶汤端下去,往手炉里添了小块儿炭木,细问道。
这话淑妃是在殿门处说的,宫人自都听见了,一边感慨自家娘娘圣宠不衰,一边却又疑惑娘娘何故为个才人浪费了机会。
虽说沈才人常来椒风宫走动,确实有心投靠主子,但怎么突然挑这会子给她卖起了好儿。
“皇上让我做我该做的事。”淑妃素手接来手炉,捧在怀里,淡然含笑,“这就是我该做的事。”
沈才人是沈芬仪的妹妹,沈芬仪向来很疼爱她,拉拢了沈才人,或许会在以后对付皇后时,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才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局面。
她刚刚让他发觉了自己的意图,不得不借此表明自己是一时之失,并不会影响到他的任何决定。
嘉兰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知道点到为止,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