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男人是皇后镇的一个小传奇,一个湖上钢琴师。
每到黄昏时,他推着自己的二手钢琴,从镇上走到湖滨,步履轻缓,仿如散步。
他习惯面朝着湖水弹奏,面前是巨人般的雪山、乱云飞渡间的夕阳。
钢琴上摆着一瓶Wild Buck啤酒,钢琴旁摆着原创音乐CD。
不招揽生意,不刻意,闻琴动容者若想购买,自己拿自己取,自己找零。
他只管弹琴。
或许是小S背上的吉他给长发男人带来了好感,他把自己的啤酒递了过去,并淡淡地向小S讲述了自己的过去。
40岁之前,他只爱两样东西,一样叫音乐,一样叫Malia(玛丽亚)。
3岁弹琴,学过很多种乐器,23岁时遇到Malia,一起去过世界各地。
他们一起走过星河,踏过瀑布,踩过无数个海滨,他和她的爱情生长在山河湖海边,开在旅途中。
一次,他们攀登一座山峰,Malia失足跌入深渊。
他傻在岩壁上,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离去,自此忘记了什么是笑,不关心世界也不关心自己,浑浑噩噩,一抑郁就是十年。
十年后,他流浪到南岛北部的Motukaraka(新西兰某群岛),在一家旧货店门外看见一架二手旧钢琴。
钢琴桀骜地踞在雨中,仿佛在倔强地等着谁。
他心里一动,莫名其妙地买下了它。
对Malia的思念变成音符,在黑白琴键之间倾泻流淌,抑郁的心绪淌完后,指尖开始轻灵。
他留在了皇后镇,自此日日湖畔弹琴,弹给爱人,弹给自己。
他指着钢琴,对小S说:Malia又回来了,她变成了这架钢琴。
他说他明白Malia为什么回来——为了让他重新爱上这个世界。
他对小S说,皇后镇之后,他要带着他的Malia继续环球旅行,一路弹琴一路走,一路走到老去,一直走到死去。
“人生是一场不断校正方向的旅行,有人找到的方向是事业,有人找到的是信仰,有人找到的是爱……我们可以旅行,但不能没有方向。”
“Hey; guys(嘿,小伙子),”他问,“What are you looking for(你的方向是什么)?”
(五)
几天后,皇后镇的街头艺人中多了一张东方面孔。
或许是受了湖上钢琴师的影响,或许是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音乐人梦想。
小S成了新西兰皇后镇第一个中国流浪歌手,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第十份工作。
职业不分贵贱,更何况艺术。
西方国家街头艺术家不受歧视,人们认为每一个艺人凭借才华和本领为大家表演,就是他们的工作,哪怕他们在街头,也应该得到报酬与尊重。
街头艺人们习惯了礼遇,很难相信他们在中国的某些同行是缺胳膊断腿的。他们问小S:What’s the Cheng guan(什么是城管)?
为何有此一问呢?
因为小S初次在街头唱歌时,特别放不开,嗓门儿压得很低,眼角垂得很低,做贼一样。
路过的其他街头艺人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害怕成这样子?
他脱口而出,怕琴被人没收……
唱了半天,没有城管,只来了个巡警。
小S唱歌的声音都哆嗦了,我的天,我这算不算是非法演出?算不算在公共场合扰乱社会秩序?……被抓到派出所怎么办?
巡警的佩枪瓦蓝,警棍漆黑,手铐闪亮,他抱着肩停到小S面前,听小S哆嗦着嗓子学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