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外头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命令,紧接着是刀剑入鞘的声响。
裴朝露怔了片刻,示意兰英掀帘开门。遂见夜色中,一人披着大氅,从东墙处踏雪而来。
东墙没有门。
裴朝露面上有些热,不由咬了咬唇口。
这是翻墙进来的。
还、被自己的下属活捉了。
她没忍住,还未谴退周身的人,便将这话对迎面进来的人说了。
“他们本就是本王的护卫,功夫便该在本王之上。”李慕将大氅脱给兰英,在铜炉处伸手烤火,“要是这厢有人翻墙进来,却不曾发现,合该回炉重塑。”
话说的有理有据,裴朝露还是看到了他从脖颈至耳畔腾起的一片红色。
到底,是尴尬的。
云秀奉上茶,同兰英识趣地退下了。
李慕去了风雪寒意,方坐到裴朝露对面的榻上。
“这个时辰,你来作甚?”裴朝露见他面色素白,气息亦不匀,便知急行往返敦煌引发的旧疾尚未好透。
“且他回来了,这处虽不在宫中,但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李慕闻言,自踏入殿来一直在面上流转的笑意暗了暗,只点头道,“他今个去了安西侯府,这两日不会回宫了。
话毕,那点笑意又爬上他眼角。
他初闻阿昙说他不必冒险进宫,便想着到底她不曾想念他,心便发沉。然回话见又辨出几分是关心他的意思,便又自我释怀了。
裴朝露闻言,默声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安西侯阴素庭昨日晚间薨逝了。
按理,李禹为一国储君,发丧当日前往即可,然却在其辞世当日便去,自是给百官留下仁德宽厚的印象。
他一贯如此。
只是,这般提起阴素庭,裴朝露的目光又落到面前两碟点心上。
李慕随她眼神落下,才注意道案几上的差点。
“这巨胜奴都冻住了,且让小厨房热一热再用吧。”他说着,捡起玉叉拣了块贵妃红正欲用下。
日落时分用了药膳,还不曾有胃口用旁的东西。眼下正好有两分饥饿。
“别!”裴朝露凑身拂开,匆忙间胎腹不甚磕在案几上,只僵着身子顿住了动作。
“没事吧?”李慕被吓了跳,下榻想要扶她却又被她一手攥紧着,只干立在她面前,“云绣,去唤医……”
“不碍事。”裴朝露缓了缓,拦下来他和云秀,“磕得不重。”
“……是他踢得重。”裴朝露低眉浅笑,松开李慕手腕,撑着身子往后靠了靠。
她当已经沐浴,只穿了一身交领小衣,外头披了件边沿风毛极盛的雀裘,露出白皙如玉的一截脖颈。
三千青丝散了发髻,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拢在身后。
周身无半点修饰,素净的如同佛前的青莲。
当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她整个人愈加柔和温润。烛光映出她无双的侧颜,她垂着如扇的长睫,双眸凝在胎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