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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2页)

她坐起来,焦躁地甩了几下头发,问:“能告诉我,特殊类指的是什么?”我羞愧地说:“练武术的。”她一声大叫:“我说呢,怎么会这么便宜!”我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问:“你不是资本家的后代?”她:“我就是资本家。老弟,你写的话真的让人觉得处处是暗号。”她点着根烟,把暗号给我解释了一遍,然后说:“反正我已经把自己放在这了,你要够意思,咱们就来一把,钱我加倍给。”我穿上衣服,说:“大姐,你急我也急。但我是国术馆馆长,我的身份不容许我做这种事。”烟灰缸立时砸过来,我单指一挑,烟灰缸在手指上旋转不停。

我:“现在我还能勉强生活,如果将来活不下去,我会第一个找你。”她:“天呀!”——此事给我的教育意义,是我要为以后的生计早作打算。

我在北京图书馆查到,已故书法家林散之少年习武,把拳术的劲道运在笔端,线条在当代无人能及,被尊为“草圣”;已故音乐家刘少椿中年习武,弹古琴的指法中融入鹰爪功,弹出别人难以弹出的音韵。

看到这,我在阅览室放声大笑。

有活路了。

我竭尽所有,买了一把古琴、一套笔墨纸砚。我是一代国术馆馆长,不比林刘二人是跟江湖拳师学的,我的武功修为转化到琴法和书法上,应该远超过他俩。

两个月后,我弹出了刘少椿的音韵,写出了林散之的线条,然后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因为弹一个音不输于刘少椿,写一根线条不输于林散之,但到了整首曲子、整篇字的范围,便失措迷茫,只好承认琴法、书法需要另外的天赋。

如同历史上国术救国运动的失败,我的国术也救不了自己。

两个月来,我一日吃一个馒头,形枯骨干,想找个蹭饭的地方。

但我在北京城只有一个朋友,只好去了玉涵寺。

到达时,赶上晚课,和尚们正纷纷入大殿。风湿站在大殿门口,拦住一个年轻和尚。这和尚内穿一件紫色T恤衫,外套袈裟,T恤衫的领子立在外。

风湿:“太时髦了吧?回去换。”

年轻和尚:“师父,您可是什么都玩过的人,怎么我立个领子都不行?”风湿摆摆手,让他进去了。

我走过来,风湿双手合十。我:“喂,是我。”风湿:“不管是谁,这时候来了,都请入殿行礼。”跟他入了大殿,见里面还有十多位俗人。

风湿让我和他们跪在一起,然后站在中央佛像前,低吟一声,引领仪式开始。

仪式结束后,风湿目不斜视地从我身旁走过。我失落地走出大殿,见风湿站在台阶下,等我下来,给了我肩膀一拳,说:“这么多年,你又跑哪去了?”我:“嘿,总算从你这感受到了一点友谊。”玉涵寺的素食,吃得我虚火上升,问风湿:“你认识的大款多,带我去蹭顿荤的吧。”风湿笑了:“抱歉,我不交往大款了。当年玩得太野,结果在小和尚面前没威信。唉!”他室内的现代办公品也不见了。我:“你不再玩游戏?”他:“要知道,我积分到了两千,再玩下去就是最牛的人,但说放弃也就放弃了。”他原本的衰相有了微妙转变,鼻眼似乎饱满了不少。

我:“你成熟了。”

他:“不是成熟,是到岁数了。”

他撩起残疾的左腿,说从去年开始,每到阴天下雨,就瘙痒难忍。

这条腿让他狂心顿歇,放弃了所有潇洒,重新成为一个呆板的和尚。

他明天要到753医院扎针灸,我在寺里住了一夜,天亮陪他去了。去时他戴一顶太阳帽,换上衬衣短裤。我打趣:“微服私访?”风湿:“我要穿袈裟去,谁给我扎针灸谁就增名气——旁的病人会想,和尚认准的医生,肯定错不了。但这位医生不让。”到了医院,见是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扎针灸时,手上蒙一方布,想是要保密手法。他不像别的医生,针要在体内停留一段时间,而是针刺后马上抽出,风湿惊得喊一声,治疗便结束了。

风湿告诉我受针的感受,是一股电流袭来,刹那间遍体通畅。我和他走到医院门口,就停住了脚步,风湿:“你不跟我回寺里?”我:“我有活路了。”虽然老先生手上蒙着布,但我还是从他全身的细微动势中,判断他的针刺手法近似于二老爷教的剑法。我的武功难以进入琴法和书法,却是天然的针灸手法。

等到中午,一位年轻大夫陪老先生去食堂吃饭,我迎上前说:“我想跟您学针灸。”老先生笑了,瞥一眼年轻大夫。年轻大夫说:“别捣乱了,看你的样,没学过医吧?”我:“没学过医,但我学过武术。”年轻医生:“针灸比武术难多了,你要真感兴趣,买本《针灸大全》翻翻,上面写着,针灸要过三道关:

一、能把鱼刺扎进厚纸板里;

二、悬空晃动的小棉球,一针刺透;

三、纸窗外要落着苍蝇,你从里面能一针钉死。”

我:“你达到了么?”他:“……你要学,就得过这三道关。”他扶着老先生走开了。

他俩吃完饭,走出食堂。我再次迎上,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牙签,说:“我凭空就能给你们扎下一只苍蝇。”但等了两分钟,空中什么也没飞过。

年轻医生急了:“你有神经病吧?让开。”

我有口难辩。老先生笑了,向我伸出两手,说:“咱俩听听劲。”我俩两手相搭,缓慢地划了一圈。

老先生撒开手,问:“你跟谁学的?”我:“我的师爷是周寸衣。”老先生面色慎重,“嗯”了一声,说:“我给你留个住址,有时间到家里聊聊。”

【四】

老先生家是两居室,八十年代初建的楼房,面积狭小。木床和衣柜上还写着编号,是五六十年代单位发的。他今年九十三岁,有一位七十八岁的夫人,两人各居一室。

房内挂有两张古琴,写字台上有一摞写满毛笔字的报纸。我心中宽慰:他在做和我一样的事。

他年轻时做了医生,认识到针灸的奥秘不在穴位而在于手法,为求得这一手法,从琴法、书法中探寻,最终在太极拳中找到了。他早已修成正果,扎在不是穴位的地方一样能有疗效。他有了更高追求,走上李时珍的道路。

李时珍写了千古名著《本草纲目》,我小时候看过一部黑白电影,描写他为民著书,积劳成疾,时不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老先生说李时珍不可能这么糟蹋自己,他写书传世,是给自己积累福气,最终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我:“他成功了么?”老先生:“成了。不但他成了,古代许多名医都成功了。”我:“啊?他们……在哪?”老先生:“已经化为气了。”我:“噢,还是死了。”老先生:“错。”他们化作气体后,按照气体的规律生存。气体遇热弥散,遇冷团聚。为了不散掉,他们待在寒冷地带。我:“北极南极?”老先生:“错。”

虽然北极南极较冷,但地球毕竟是一颗离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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