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的侵略性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措的不决。
——一看就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虞隙正要冷哼,没想到景陆沉却说:
“上次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你要去找虞伯伯谈事情,就也是这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要去哪了。”
虞隙这时嘴唇微张,也不知是在回想“上次”的场景,还是单纯对他的反应感到无语。
对比他的理由,虞隙第一时间反应出来的猜想显得相当低劣。
她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你们一个个不是体面就是高尚,就她自己是狼狈又狭隘,还被人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我有事了吗?
你就没点自己的事情要做吗非得跟着我?”
虞隙说完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无能狂怒。
景陆沉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也压根不是她生气的源头。
可是既然他要往枪口上撞,那就只能算他倒霉。
虞隙恶狠狠地想着。
她的怒火烧得猛烈,像被倒进了助燃剂,火舌蹿高得突然。
景陆沉猝不及防,被她眼中实实在在的不耐烦扎到。
那眼神又尖利又烧灼,令他感觉自己在她眼中,是最最嫌恶的人。
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或者让她先冷静。
可是喉结滚动,嗓音发颤,半晌也只低低说出一句:
“我只是觉得你见完虞伯伯可能又会不开心”
后面也许还有没说完的解释的话,但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手指捏成拳,然后又无力地松开,最终,转身离去。
虞隙看着他被风吹得鼓胀的背影,更烦了。
明明刚才是自己发了脾气,应该会有发泄的快感才对。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不但没有快感,反而觉得更堵了,胸口像被巨石压住。
虞隙跳进车里,降下车窗让风继续吹。
可风只是温度低,力气却不够大,吹不走巨石。
反而让她像一张感光度调太高了的照片,浑身都是噪点。
她没有力气立即发动车子,而是坐在车里,盯着窗外发呆,陷入一种想要反省自己,又不甘心就此认错的无力感。
明明在来找虞正源之前就想好了,被拒绝也不生气的。
明明是她自顾自地对胡明决一个小助理斗志勃发,人家都不跟她计较。
怎么最后生气的还是她,生完气委屈的也是她。
虞隙越想越觉得,真正应该感到委屈的,分明另有其人。
眼前于是开始浮现景陆沉那张端正的脸,每一个噪点都变成他被自己扎伤的眼神,变成他欲言又止的薄唇,和转身时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