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开半步,不情不愿地低头:
“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直说?我还要问问你呢,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又为什么不说?”
景陆沉为什么不说?
一开始,他是没有身份与立场说出口。
后来是在她身边,自不必多说。
到现在,终于不得不说了,他却没有丝毫解脱之感。
八年时间的旁观与沉默,他一定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与姿态被曝光。
在长久的凝望中,他成了一头无望的深海孤鲸,自发地停止寻找共鸣。
可是现在,他的灯塔近在眼前,荧荧亮着柔和的光,仿佛他伸出手就能拢住一片,拘进怀里。
景陆沉在虞隙看不见的地方,手攥成拳,腰背不自觉绷紧。
他藏起难看,只露出破釜沉舟的决绝,缓缓说出他花了三天时间提前写就的台词:
“你认识我是后来,我认识你是八年前。
那时候你很有名,学校很多人都认识你。”
即使虞隙早已预料,可听到他缓言承认,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心口震荡。
她忍不住问:
“所以,是你藏得太深了,还是我太迟钝?”
景陆沉当然可以诉说,可以指认,可以向她还原这段无疾的漫长光阴。
可是那样,就等于把压力都甩给了她。
一如他们分开时那次,他是问心无愧了,也如释重负了,可被捆绑被重压的,就成了虞隙不是吗。
景陆沉转开视线,重新看向虚空的暗处。
他强压住汹涌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说:
“只是认识而已,别多想。”
“你不欠我什么。”
事实上,景陆沉是真的希望虞隙不要多想。
可同时,他也暗怀隐秘的期望。
期望虞隙的突然出现,并不只是为了问清楚时间刻度,期望她其实还对他抱有别的什么想法。
他躲在灯塔下的阴影里,安静下来,等她开口。
虞隙其实的确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遗憾,还有没有哪里是她因为粗心而疏忽了的。
可这样的问题在心头打了一转就觉得,未免姿态太高了些。
这样的问题,对一个沉默了八年的人来说,实在难过又难堪。
可虞隙不知道,此时她为难的表情,其实已经深深刺痛了景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