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当然可以了!”大姐笑道。
母亲也笑了起来。这是我脸上的红晕又跑了出来。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要求改变自己的形象。于是,在一个周末,母亲叫上我和大姐去了鞋厂,一人订做了一双皮鞋。我走进皮鞋厂一眼就看上了一张淡玫瑰色的软皮,爱不释手。母亲看见我早已选好,就没有再提什么建议。不久之后,我就有了一双红皮鞋。
自从我有了那双红皮鞋,我就一直穿着它。我踏着它向画室走去,心情好得竟想微笑起来,那是我第一双粗跟皮鞋,也是我自己藏着的世界里甘心情愿迈出来的第一步,好似还在幽暗而寂寞的光线里神秘的发着温柔的霞光。
我不敢相信自己就那样穿了一双红皮鞋去学绘画了。老师看见我穿了一双这种颜色的皮鞋眼睛鼓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玫瑰色的皮鞋确实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情。从此,我阴霾密布的心里,有了阳光照进来。
我只有一双红鞋,在我心里我一点也不满足。我还想身上有一件像样的外衣,这样我走在路上,特别是在老师家里,我才能够有足够勇气将那四个女人比下去。有时候真还不得不相信天意,一个晚上,我从老师的家里出来,正好走到自己门口,就看见邻居家里有一件绿色毛衣。我一眼就看中了,我觉得那件绿色毛衣配上我的红皮鞋,十分的独特。第二天,我快要回家的时候,我对老师说道:“老师,你觉得我这双红皮鞋配什么颜色的衣服更好看啊?”
“绿色,”他又想了想说,“绿色的毛衣!”
“是,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高兴极了,并急忙补充道,“明天我就穿你说的这样的毛衣!”
一路上,我的脑袋都在计划怎样将邻居家的那件毛衣弄到手。对了,偷!我回到家,把画板放下,换上了一双平底鞋,来到了邻居家的门前,敲了敲门。真是谢天谢地,没有人在家。于是我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家,翻过后院的围墙进入了邻居家。很快,我就找到了那件绿毛衣,拿上它就走了!
第二天,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去老师家。等到快要到老师家的时候,我就把那件绿毛衣穿上了。进到老师的家里,我并没有去画室,而是来到院子里,学着那几个女人的姿势走着。这时,我多么的希望能有和那几个女人走在一起,我相信此时的我一定不会输给她们的。可惜的是,一连好几天,那四个像仙女一般的女人都没有出现。我只能将绿毛衣归还给邻居家了。就这样我又做回了一个丑小鸭,不过我知道自己也可以不是,只要我愿意改变!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月过去了。我咬着牙苦苦地学习了两个月,但是我还没有看见自己在绘画上有任何的长进,也预感不到自己在绘画上会有什么光明的前途。我开始绝望了,也对自己的一时性急而感到不安。
就在我的心情沮丧到几乎不可挽回的时候,老师把我叫出了画室。我们来到了院子,这里是一片绿荫。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有一点,老师!”
“能给老师说说嘛!”
“老师,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学绘画的人!”我哭着说道,“我是一个没有任何绘画天赋的人,也不是这块料。在你的学生中,我恐怕是最差劲的一个学生了。我败坏了老师打的名声,请老师原谅!请老师允许我放弃绘画!”
“李白曾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很有意义的话!你应该好好想想这句话,你的文学积淀远远在我之上,你对这句话应该会有更多的理解!”他看了看一直停靠在树枝上的鸟接着说,“你想放弃,我绝不会拦你,不过现在还不行,因为你还没有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
老师和我说完话,微笑着拒绝了我的请求,并递给我了几本文学杂志,一本是《笔记》的合订本,还有基本《现代文学》。在我回家前,让我好好地读一读。我捧着杂志,就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阅读这些杂志了。
那上面是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现代派文学作品,而且像绘画一样深深地把我吸引住了,不过又有所不同,不同的是——绘画只是一种激情,而文学是一种骨子里的东西。像什么存在主义、自然主义文学,黑色幽默,意识流等等,这些西方的新玩意强烈冲击着我以前的文学世界。与此同时,我还搜寻到一些书。比如萨特的《厌恶》、卡夫卡的《城堡》、加缪的《异乡人》、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河童》,爱&;#8226;伦坡、马尔克斯、福克纳等等。我也第一次知道一个叫白先勇的人,他是《现代文学》的主编,也是我的老师的朋友。
这一生,到此刻为止,我才觉得我的生命还是有意义的。我觉察到自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与之前的那个我有些异样了。我当着母亲的面没有去上绘画课,而是一周就在我的思考中度过。当我再见到老师的时候,我全然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了,而是一个充满了思想的人。
我又在老师的一番话之后,燃烧起了文学创作的欲望。我觉得我有很多想写的东西,它们很想从我的脑袋里跑出来。我把自己埋在卧室的书桌上,写了一遍又一遍,改了一遍又一遍。我要向老师用笔描绘的风景一样,用文字表达自己内心的触动。
我把花了几天时间写好的一篇散文放在老师面前。 “开始上课吧!今天我们就画它” 老师指着我的那篇文章的题目说道,“今天,我们就画它!”
“这个怎么画啊?”我惊讶的看着老师。
“就像你诉说的那样画啊!”老师拿起一支笔,递给我说,“你是怎么写的,就怎么画!”
我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自己走不进那画里,不论多么的努力,都只能站在外面像个过客一样看看,感叹一番。在我学习绘画的那段时间,我也画了一些画,其中有一幅我很喜欢。我也明白老师之所以将我留下,只是想让我再认真思考的思考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
半个月后,我的老师就到巴黎去深造了。随后,我的那篇稿子也在一个刊物上发表了,当父母看见自己女儿的文章之后,流出了眼泪。
自从绘画老师走后,我就整日闲来无事。我独自走在街道上,走在田间,我很想再干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时,我的一个好朋友跑来告诉我说:“一个学校,正在招手选读生,不妨去试试!”
当天晚上,我就写了一封信,给那个学校的校长,在心中我哭诉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几天后,校长就回了信,信上说要我立即去报到,还说让我那些作品去看看。就这样,我在家里待了六七年,再一次的踏进了学校,这一次,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就拿着一大摞的作品去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很高兴,并让我选读文学或许艺术专业。下来后,我想了很久,对文学的理解,始终不能有一个辩证的观点。于是我没有接受校长的建议,而在申请表上填了哲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