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7日清晨,刘文辉起得很早。他还没有用过早餐,国民党九十五军军长兼川康绥署主任邓锡侯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自乾,安排得咋样?”邓锡侯满脸憔悴。
“你呢?”
“看似还过得去。昨晚,我连夜在军部开了会,手下的军官大多无异议,表示跟我走。这样,心才安下来。不过,悬在遂宁的陈鳞,我担心啦。几次托人捎信,黄隐亲自去了,他哼哼哈哈,整死个舅子不表态。”邓锡侯自信中闪出一丝隐忧。
“我的西康三属不会有问题。昨夜,按照我们商定的意见,我拟了个起义通电,今天天不亮,谢副官就出城送去雅安。我已通知了家桢,一旦我们举事,便发往北平中共。”
“如此甚好。”邓锡侯垂下眼帘,又有隐忧,“过了那边,该不会有其他不妥?”
“哎呀,”刘文辉一摇头,似乎不满对方的优柔寡断,“晋康,都啥时候了,还迟疑不决。”
“不!不!”邓锡侯连连摆手,“我是有这个想法而已。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年,在川北打红军,我是有份的。”
“打红军我比你更有份。民国14年,老蒋要朱、毛做第二个石达开,哪个打头阵,我二十四军嘛。”刘文辉知道这时万不能泄气,“朱鲔喋血于友人,张萧刺刀于爱子,汉主不能为疑,魏君待之若旧……鸣阶不是讲了无数回嘛!他说蒋介石没这个胸怀,但是共产党接纳你和我则是有这个心胸的。湖南的程潜、陈明仁、北平傅作义,还有张治中、邵力子、黄季宽等国民党和谈代表,不是成了座上宾吗?”
“纵观历史,这类道理我懂。”
“晋康,”刘文辉站起身,严峻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肯定走这一步(指起义)。”邓锡侯下了狠心样,把头重重一舞,“试想,张群都看透了,他是老蒋的贴心豆瓣(心腹),尚且如此,何况你我。”
天变川康(5)
突然,桌上的电话急促响起。刘文辉伸手接过,神情异常严峻起来。
“哪里的?”邓锡侯关切地问。
“委员长侍从室的。通知我做好准备,蒋介石要在午后四点召见我。”刘文辉沉吟一下,转过身对王瓒绪说:“你家是否也接到类似通知?”一句话点醒愣在一边的王瓒绪,他忙将电话摇向家中。
“没有哇!王瓒绪无一兵一卒,早被人用过了,现在没有用。”王瓒绪怏怏放下电话,失望至极。
“那我们先行告辞。”邓汉祥扯一把衣袖,拉过王瓒绪告辞而去。
瞅着邓、王二人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邓锡侯猛然醒悟,忙扑在桌上抓起电话,摇向家中。
“怎么样?”刘文辉不待他放下电话,就催促道。
“自乾,情况不妙,家人接到了侍从室的通知,老蒋要在午后四点召见我。”邓锡侯放下电话,脸上如蒙上层霜。
“图穷匕见。召见我们干啥?”刘文辉沉吟一阵,断然肯定道,“看来我们非走不可,下午去北较场,无异于自投罗网,与老蒋见了面,很可能是骗上飞机,强行送到台湾。再其次,假手王陵基、胡宗南与我们为难,软禁起来。到那时,哭都来不及。”
经刘文辉一点拨,邓锡侯顿时毛骨悚然,“是走的时候了。自乾,三十六计走为上。”
“守北门的连长是王陵基部队的,也算是我安插的坐探。昨夜,他来报告我,过了今夜6时,盛文就要接管,届时,你我就出不了城。晋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事不宜迟,去彭县汇合仲三。今天先到崇义桥。”
沿成都附近的崇庆、彭县是成都的卫星城,是邓锡侯九十五军的防区,崇庆崇义桥就驻有其一营人马。
两人正议,电话又骤然响起。刘、邓二人同时惊疑地对视,望过一阵,刘文辉屏住气,伸手抓起电话。
“唔!萧长官。”刘文辉大骇,偷眼望望愕然地张着嘴的邓锡侯,尽量稳稳自己的情绪。
“自公,”嗡嗡的电流声中传来那边的声音,“在忙啥?”
“晋公和我商量与胡宗南合署办公的事。”刘文辉淡淡一笑。
“办公?”那端笑过一阵说道,“北较场有出好戏。”
闻听“北校场”三字,刘文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问道:“啥子好戏哟?”
“五行山如来佛计赚孙悟空。”那端不紧不慢答道。
刘文辉如遭电击一般,顿即哑然。武担山是一座高约几十米的小土包,又名武都山,即在北较场内。相传美艳逼人的周朝开明王妃香消玉殒后,伤感不已的蜀王便命五个大力士从陕西武都担回故土。五个大力士累得吐血身亡,了却了君王相思愁,修建成开明王妃墓。由于成都平原沃野千里,鲜有制高点。蜀人多怪,便把土丘状的墓园称为武担山,又名武都山。虽称为山,实则是一方土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