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管家站起身来:“先生宽坐片刻,老夫去去就来。”说着举步离开,显然,他是要回房去证实黄玉的话来。黄玉静坐在大厅里。那送字条的青衣婢女提壶茶走近,笑吟吟地道:“先生小婢给您添茶!”说着,把茶添满到八分,又自顾自地道:“我叫小菱!”黄玉点点头,她在送字条人病房时便已报过名。小菱朝屏帐门望了一眼!悄声道:“先生,尽可放心,一切会平安无事的。”说完,匆匆转身出厅。黄玉大感证愕,他完全不明白这叫小菱的婢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抬手想叫住向她问问,但人已没了影儿。她送字条使管家改变了态度,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她说,这话决非无事小舌,定有用意,但用意是什么?这宅子里的人和事一样的诡异。黄玉暗忖:“出面请医的是二总管,只要自己出去,非找到二总管揭开谜底不可。”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管家才从里面出来,口里道,先生让你久候了!“说着,把手里一重甸甸的小锦袱放在茶几上又道:“这是点小意思,先生笑纳!”黄玉道:“这……在下就愧领了。”管家道:“那里话,这是理所当然的。”来时坐的那顶轿子又出现在厅外院地里,黄玉瞥见之下,心中不由一动,看来平安离开是不成问题的了。果然,管家抬手道:“先生,请上轿。”黄玉把锦状袱塞进布囊,起身,随管家步出。抬轿的也是原班人马,只差个随轿的二总管。管家亲自打开轿门,请黄玉上轿。待黄玉坐定,开口请:“先生,你是看病的,病人是受治的,任何病人与医生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样,希望你把家主人当一般病家看待,你也是江湖人,应该懂得老夫的意思?”黄玉道:“当然,在下懂得,管家的意思是要在下守口如瓶。决不谈病家不干病情的任何事,对不对?管家颔:“对极了,这应该也是医德的一部分!”说完,关上轿门。轿子又被遮严。跟来时一样,完全看不到轿子以外的情况。
夜暮时分,街灯已经放亮。黄玉回到了客店,他是在一个三岔路口被放下轿的,空轿又奔回旷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去过的是什么地方。踏进门,青衣少女迎了上前,—把抓住黄玉的手道:“你快把人给急疯了,你一去不回,我真担心你会生什么意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黄玉笑笑道:“病家路远,病情又复杂,所以多呆了几天,对不住,累你着急!”他不想道出事实经过。青衣少女嘟起嘴,瞪着眼道:“你倒是说得挺轻松的!”野性的目光,代表着慧黠和杰傲,别出一格的美,女人中的男人。女人中的女人会使男人倾倒,但女人中的男人同样会令男人激赏,独特的性格渗入了她的美。黄玉很欣赏这种个性突出的美,但现在,他不只是欣赏,而是以内心来领略她那一份关切之情。被关切是一种幸福,尤其来自可意的女人。“说话呀!”青衣少女摇撼着黄玉的手臂。“要我说什么?”黄玉一向冷漠的音调现在变得十分温柔。青衣少女道:“你没想到人家会着急,连稍个信都没有?”黄玉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不是有意的?”青衣少女道:“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吗?”黄玉道:“你担心什么?”青衣少女道:“担心你这一去永不回头。”“你是说我可能被杀?”黄玉眸子光。青衣少女道:“对,这些日子来,想杀你的人不在少数。”
黄玉道:“我是二总管请去的,二总管是邹府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对不对?”青衣少女立马接嘴道:“这句话不尽妥当,你死了谁去抓和尚,谁去拜庙?”“……”黄玉语塞。
房里的光线很暗淡,加深了微妙的气氛。“咳!”小二的乾咳声。“先生回来了,小的来燃灯!”小二进房燃上了灯火,望了望两人,巴结似地道:“先生还没有吃饭吧?”黄玉道:“哦!小二哥,劳你到外面叫些现成的酒食。”“是,小的这就去办!”小二哈了哈腰,又道:“先生明天继续看病么?”这也是他真正关心的事。黄玉看病,他便有外快可赚。“唔!当然看。”黄玉漫应道。小二匆匆离去。两人相视一笑,坐到桌边。黄玉布囊里取出那包神秘病家的诊金:打开一看,两人为之一呆,尽是黄澄澄的金棵子,少说也有伍百两。“是什么人家出手这么大方?”青衣少女问。黄玉道:“只知道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主人,对方没报门第,我也没有问。”“这不象话,你定是隐瞒了什么?”野性的眼眸闪着慧黠的芒影:“医生连病家的姓名都不问?”“这……”黄玉真的不知道,但又不想抖出实情,医生有替病家保持秘密的义务,这是医德,但又不能不回答青衣少女的话。情急智生,故作沉吟的道:“如果病人患的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疾病,难道你也一定要知道?”这一解说,似乎有理,青衣少女不再追问了。黄玉把金棵子分成两份,道:“你拿一份!”青衣少女道“我为什么要分一半?”黄玉道:“你是我的助手,对不对?”青衣少女道:“算了吧!你留着自己慢慢用吧,我不需要。”黄玉只好包起来放回布囊里。没多久,店小二送来酒菜,将就摆放在那张诊病的桌上。黄玉摸出了锭五两的银子,递给了小二道:“小二哥酒菜钱先付,多余的你拿去吧!”小二吃惊地道:“爷,太多了!”黄玉把银锭朝提菜的盒子里一放,道:“不多,你不必客气。”小二眉开眼笑地哈下腰去:“先生,谢啦!您要是在这儿行上三年五载的医,小的会笔财,可以改行的了!“说完,再次哈腰离去。
黄玉与青衣少女开始吃喝,头一次,两人在一道吃喝。青衣少女很大方,毫无忸怩之态,大有男儿之风。黄玉不期然的又想到那神秘的病家,在现病人胸刺红龙之时,管家的锦袍老者顿露杀机,出手突袭,自己被囚禁了三天。第二次施术时,婢子小菱送来了字条,使得管家改变了态度,关键在于那张字条,到底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何人所送?接送都保持最高隐秘,用意当然是隐藏身份,又为的是什么?黄玉问道:“二总管来过么?”青衣少女道:“哦,我忘了说,他来过,还在此地写了张字条要店小二送出去,同时告诉我不必担心,你很快就回来。”黄玉心中一动,那宇条竟然是二总管写的,婢子小菱在添茶的时候,没头脑地说了一句一切会无事的,这到底有什么蹊跷?黄玉道:“字条上写的是什么?”青衣少女道:“不知道,我没看。”黄玉道:“可曾听说他要店小二送到什么地方?”青衣少女道:“没听说,他是在房外低声吩咐的。”大眼睛一翻,又道;“怎么,你这样追问,难道那字条跟你有关?”“送字条的,就是侍候我的小二?”黄玉还是不舍地追问,人,一旦心里有了疙瘩。“对,就是……他来了。”店小二端了壶酒连房。“先生,这是小的特地到外面打的一壶好酒,孝敬您,聊表一点心意。”说着,把酒壶放在桌上。黄玉道:“谢啦!小二哥,我有话问你。”店小二道:“先生有何吩咐?”黄玉道:“今天二总管要你送—张字条,有这事么?”店小二道:“有这回事!”黄玉道:“送到什么地方?”“这……”店小二立即变了颜色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支吾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道:“这,二总管叮咛不要随便说,既然是先生问,小的,不能不说,是送到大街上交给一家南货店的老板。”“大街上,南货店?”黄玉喃喃自语,心想:那神秘的大宅院会是南货店,就在大街上?不可能!轿子折腾了那么久,少说也在十里之外,似乎还经过荒野,难道是对方故意绕圈子?“南货店很大么?”黄玉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