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粗重地呼吸几次,狠狠扯住了病号服的领口,力气大得几乎把纽扣绷断。
她伸手在床头柜上胡乱地摸索。
“不能多吃,这种药物服用过量会导致肾衰竭。”
男人低沉的声线让梅菲吃了一惊,她猛一回头,才发现面向花园的窗边,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站着个人。
那人靠在窗上,背光,垂着头,身影修长又高大,用她雾蒙蒙的视线看去,和窗外林立的松木几乎一模一样。
陆景和?梅菲眨眨眼,希望眼皮能像雨刮器一样刷掉眼前的雾霭,好让她看得再清楚些。
可惜事与愿违,她连自己近在眼前的手指都无法看清。
梅菲第一次后悔下午不该多吃那片止痛药。
“怎么不叫醒我,喜欢看人睡觉?”
她语气轻快,费了好大力气,才避免了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
但是陆景和听得出来,从她骤然断开的音节与生硬涩哑的嗓音之中。
他因此也感到痛苦。
并非安慰他人时常说的体贴话,而是确有其事的痛苦着,好像他们的灵魂已经互通,如同一根藤条上长出的果实,让他第一次知道『感同身受』能逼真到如此境界。
他走向床边的小茶桌,将手中把玩的白色小药瓶搁到桌面,脚步缓慢,小心得像是怕惊醒了谁,又沉重得仿佛俄狄浦斯的自我放逐之路。
“睡觉?你睡了多久?”
话音阴晴不定。
梅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回答。
她一天里共醒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因为疼痛。
与其说她在睡觉,不如说是药物导致的半昏迷。
似乎意识到自己问话太生硬,叫人没法接话,几次沉默的呼吸后,陆景和缓和了语气,重又开口。
“……和印投资了不少生物分子研究所,我会找到办法。”
骗人。
梅菲专注地仰着头,试图在自己朦胧的视线里描出他每一根发丝的轮廓。
她噙着一个无奈的笑。
夏彦的病拖到现在仍然无计可施,难道是你不想救他吗?
梅菲迟迟不予回应,陆景和不明白她为何沉默。
黑夜吞噬了她的影子,让床上静默的女人像一道来自过去的幽灵。
陆景和不知道她是相信还是怀疑、喜悦还是悲伤,他甚至不知道她否还在。
太模糊了,仿佛身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