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你妈妈呢?还有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就天天为你提心吊胆的?”
“没事的,爸,您不知道,我现在是情报处的少尉了,天天和长官在一起,保证倍儿安全。”她贴近一点,难得的娇声说道:“爸,你回去告诉妈妈,我在这边挺好的,等有机会了,我回去看你们。”
“你拉倒吧,现在中日就要打大仗了,你是军队的人,还回家?不等到天津边上,就给日本人把你抓起来了!”
“什么啊,哥,你怎么这么瞧不起咱们中国人呢?我看啊,用不到两个月,就能把小日本打败,到时候,咱们举国欢庆、一家团圆,您想想,这有多好?”
闻人父子和胡一章相视苦笑,都是大感无奈。
犀灵的家中唯一的女儿,虽然是庶出的,却最得太太的欢喜,从小就抱在自己身边,宠爱的不得了、了不得。她小小娃儿不懂,就跟着哥哥们叫妈妈,长大一点知道了,也改不过来口了。这种近乎没节制的娇惯,也养成了她的大小姐脾气,一直到数年前小妹出生,家里唯我独尊,任谁也管不了她的。
胡一章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行了,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灵小姐,令尊和令兄还没有用午饭呢。”
姑娘芳心一疼,连忙点头:“哦、哦,那赶紧,我带你们去。”
于是带着几个人离开曹家花园,一直到了旧直隶总督府衙旁边的马家老鸡铺,四个人走进店内,这里好热闹!中央军的到来为保定带来了畸形的繁荣,特别是诸如这里、义春楼、望湖春等著名的饭庄,每到用餐的时间,都是高朋满座,繁忙的一塌糊涂。
店里绝大多数都是军人,南腔北调汇聚在一起,吵得人耳膜生疼,伙计们忙得满头热汗,用保定口音扯起大嗓门,高声吆喝:“红枣烧肉、猴头四宝、烤兔肉、红焖麻雀、辣汁茄丝、冬瓜盅、桂花鱼条一份儿!”一连串的菜名一口气念出来,简直像唱歌!
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穿过,有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几位爷,用饭?”
“用饭,”为的一个声音闷闷的,“楼上已经有我们的人了。”
“您请、您请!”
几个人拾阶而上,楼下用餐的人中有人认出了对方:“哎,老金?老金?”
金振中站住了,低头看看,赫然正是李耀华。李耀华也升官了,他现在是新38师整编第2旅的旅长了。在他身边,坐着的是赵猛——这个家伙现在也已经是团长了。
战友相见,不好不打招呼,金振中重又下来,和对方寒暄几句,上楼而去。
赵猛和他不很熟,看着他和几个同伴上楼,不屑的一撇嘴:“操蛋!德性,还不爱搭理人呢,这才是个团长,要是再让他的官当大点,怕是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上了!旅长,是不是?”
李耀华呲牙一笑:“你也别怪他,部队后撤的时候,他们那个团长,是最后一个牺牲的。你想想,多糟心?”
“哦,就是那个姓戴的?”
“对。”
“可惜了的,”赵猛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我听说了,够条汉子!”
李耀华想起戴小点,也有点黯然,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算了,死了的人,说那么多干嘛?吃菜、喝酒!”
闻人犀灵四个人来得晚,已经没有座位了,只好等在门口的阴凉处,街上行人不多,闻人英听妹妹说着分别后的经历,俊逸的脸上满是笑容,和妹妹倾诉过往,刚才怒气勃的样子是一点也看不见了,一副宠溺的模样。
闻人犀灵嗯嗯啊啊的听着,神色一片淡然。她天生是个冷人,即便是和多日不见的父兄在一起,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有几分情绪波动——从小时候起,家里的几个哥哥每每以戏弄她为乐事,说来也奇怪,怎么逗弄她都不哭,到最后,闻人英兄弟几个还为此打赌来着:看谁能把妹子弄哭!
胡一章和闻人百万百无聊赖的等在门口,眼睛随处打量,城门方向突然走过一个人来,胡一章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揉揉眼睛仔细看过去,又觉得不像:好像是他,但又不太像。毕竟,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来去匆匆,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分钟,记忆有些偏差也是正常的。另外,记忆里的那个家伙好像特别壮,眼前这个,瘦得都快成皮包骨头了!手里拄着一根粗大的树枝,有点不良于行似的,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几口气。
眼看着烈日当空,他取下后背的葫芦,摇晃几下,喝了一口水——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要饭的!
胡一章越看越觉得眼熟,顾不得多想,飞快的冲过马路,迎到对方面前,仔细打量着,真是越看越像!他壮着胆子问道:“那个,这位老兄……,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对面的男子看看他,忽然艰难的呛咳几声,苦笑道:“胡老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