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骁:“你是说你和圣主的联系还没有断吗?”
俞星城转过头来:“或许本来就不可能断。我只是还回去了一部分的灵力,但那些灵力本来就来自于圣主当年留下的一枚谙雷符,而我将其吸收了而已。而我本身就和圣主的魂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我不再梦见圣主的记忆,哪怕我不再拥有毫无限制的灵力,但都很难断绝这种联系。”
温骁却紧皱眉头,表情有几分惊疑:“你说如果圣主彻底溃败消亡,你会不会也有危险。”
俞星城没想到他先想到的是这个,她微微一愣,摇头道:“我想不会。这些日子圣主虽然给天下诸多修真者带来很多影响,我的身体和灵力却没收到太大的波动。我认为我和如今圣主之间的联系,也仅仅是联系。”
温骁:“那你可有看清那些围攻圣主的异国神明都是谁?我记得你说在罗马时,你和不少神都打过照面。”
俞星城蹙眉:“我没来得及看清。一夜的梦,却只像是把眼前刀光剑影的一瞬无限拉长,对我来说都是睡熟后猛然被拉入战局,然后不到一秒钟便浑身大汗的惊醒,天就已然亮了。但我能感觉到,所谓异国的神并不止一位,这是一场大围攻。或许圣主各处奔走,也像是要甩脱包围一般。”
温骁也有些心惊肉跳:“围攻?”
俞星城:“我甚至怀疑,围攻圣主的神中,有不少都是曾经在剿灭月神时联手过的神明。或许他们那时候看出了圣主的接替,亦或是看出了圣主早已不如当年。那一场围剿月神的战役,或许更是给众神一次难得碰面的机会,他们指不定就是在这次碰面时,达成了一个共识——众神的窘境如同被困荒岛,是时候找其中一个下刀分食了。”
温骁恍惚:“……你说是不是现在灵力的衰弱,便是其余的神如同野兽一般,啃食下了圣主的血肉。人世间残忍冷血如荒原,神、妖亦是如此。”
俞星城也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以为怯昧会消极赴死,但他却似乎也在努力的抗争着。这种被众神分食的下场,绝不是他想要的。”
温骁:“现在大明南北都急了,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俞星城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咱们这头还算顺利,戚雨信那头却不是,他虽然攻回了许多重要的府县和官道,但叛军就像是空中飞的鸟群一样,飞速的变幻形状和路线,既是逃窜躲藏,也在不断反击。咱们这头不是说挑选了一位叛军头目,派人怂恿他自封‘皇帝’,但没想到他确实扶不起来,这头他称皇没多久,各地陆续有叛军首领称皇,今天叫这个天祥皇帝,明天叫那个无量皇上。满地长西瓜似的结出一个个大小皇帝,而其中似乎有个陈霸昉,自封新雄灿阳皇帝——别笑,是土了点,可他似乎打算围攻宁波府。”
温骁:“你觉得他能打得下?”
俞星城:“诸多军报,消息汇聚在我手里的可不少,他本来在凤阳一带活动,在戚雨信南下之后,和戚雨信手下不对曾经交手过一次。听说虽然是败了,但并不像某些叛军一样,如流沙般溃败。而且更重要的是,陈霸昉立刻率领大批队伍南移,到了宁波一代,似乎有意夺取宁波。他完全懂得戚雨信暂时没法把手伸这么远,选择宁波既是因为可以夺取船只,也可以劫掠富商。我甚至怀疑,如果他们围攻失败,会进一步南下去劫掠温州,以壮大势力。”
温骁眼神也锐利了几分:“这个人有别人没有的眼光。能够带领队伍一路南下,而不是用‘对抗朝廷’煽动他们,说明他也是有一定的带兵能力的。你想要趁他未成形之前,先灭了他?”
俞星城:“听说他南下的路上就吞并了几支规模较小的叛军。我有种预感,如果让他打下宁波,他很可能成为叛军中一呼百应的领军人物。这是很危险的。唉,就是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初跟戚雨信他们在养心殿里谈计划的时候,哪里想到这样的变化。”
温骁:“那便说服戚雨信这么做。之前在上海县附近,也是你的计划凑效了,当时没有一个叛军会想到他们想要夺取的鲸鹏,会从他们背后的海面而来,用炮弹和油雨将他们的艨艟都给撞碎烧毁。这会儿,你也可以说服戚雨信的。”
俞星城思忖着起身,她来了这里之后,因为去过前线,沾满雨水和泥巴的官服洗了一直没能晾干,所以她都穿着常服,经常被人误认成内眷或外人。期间还闹过一些笑话,有些官员只听说过俞星城的名字,却没见过她的人,甚至把她当成丫鬟仆从,甚至在她去前线的时候,还有些不长眼的小官不让她登车。
俞星城也忙,只招手让跟随的温嘉序或裘百湖去处理,连多个眼神都懒得给,就登车了。
这会儿看起来像是丫鬟般的俞星城,站到门前,没迈过台阶,看着雨丝如幕,道:“我不是说服不了戚雨信,但调兵是个难题。让鲸鹏跨越满是白莲教的战场是危险的,更何况头顶还都是雷暴风雨——”
温骁立刻起身道:“那宝船如何。咱们之前远航时候的那种宝船,既能装载大量的士兵,也适合从北方海岸出发,登陆靠海的宁波。”
俞星城转头,背着手,裙摆下浅色刺绣的软底布鞋慢慢的迈步,她像是在丈量脑海中的地图,来计算距离与时间:“我也是在想这一点。我想要向朝廷递折子,但我能想到一部分人的反对意见——宝船能运输太多人,但本身又不具备太强的战斗力,如果一旦在战场上被叛军夺取,叛军甚至可以利用宝船,从海上一路北上,到达天津卫。”
温骁:“你觉得他们一直都想要夺取鲸鹏、海船这样的大型船艇,都是为了北上,这种行为风险很大。但我觉得皇帝会愿意冒这种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