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爹爹才带着大夫直接奔到屋里,我让下人去府衙里给爹爹说的,没想到这么晚才回来。
这一晚上弟弟高热,说胡话,我在旁边守着,爹爹一脸肃穆,直到天亮,我趴在床头睡着了,感到一只小手在推我,我一抬头,欣喜地笑了:“弟弟退烧了,看脸都不红了。”父亲在旁边只说了一句:“好好熬药,等我回来。”
不想爹爹这一去又是一天,弟弟一退了热精神便大涨,在床上呆不住,我关紧了房门不准他出去,也不问他昨天怎么回事,只说爹爹没有回来,你就不能出这个屋。
直到天黑爹爹满身疲倦的回来看见弟弟又活蹦乱跳,方才将他带到书房里去,关上大门,让我在门口守着。我竖着耳朵听里边,眼睛却监视着四周。
“跪下,磕三个头。”爹爹爹低沉而肃穆的声音让我觉得有要事,“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小牛儿?”“知道。”
“我再说一遍,第一,不忘刘的根本,第二,希望你像小牛一样壮实,稳稳当当的活着。你知错了吗?”
“知错了,但我不后悔。”我听到爹爹长叹了一声,“你让臣怎么跟他们交代?”我听到这里,方才偷偷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桌上供着三个牌位,上面贴着三张黄纸,上面写着皇上皇后太后,我觉得奇怪,咱们余家的儿子跟皇家有什么关系?
又听得爹爹说:“起来吧,把这三张纸烧掉。”
弟弟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不少,因为第二天一条街的同龄小孩子都被杀了,尸体放在各家门口,不许收尸,不许哭。据说是耶律金的侍卫看到他跟一群小孩子玩儿,然后就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侍卫们来找,就在一个偏僻的墙角发现了被枯树叶掩盖的尸体。据说当时这条街,前后都有侍卫把守,从伤口判断不可能是刺客,是用石头砸到脑袋,一定是其中一个小孩子报复。
这几天紧张得我呼吸都带喘。
爹爹从此以后每日清晨吃完饭便亲自安排了弟弟的功课才去上朝,下午便让唐氏镖局的老板来教他功夫,这个时候爹爹也想起来让唐氏老板娘教我学会用毒自保。不同的毒,不同的分量,藏在不同的地方,什么时候使用,怎样使用唐娘子教的格外细,爹爹说:“必要时刻还可以用毒装死。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先活下来最重要。”在京难那地狱般的两年,我和弟弟都拼命的学习保命的本事。后来才知道爹爹在城破当日为了保护我们,答应了前来寻他的奸贼出任北戎朝廷命官,他也间接的保护了很多被北戎准备屠杀的老百姓。但我朝得胜之后,却只记得我爹爹做了北戎的官,即便是保护了小王爷,也罪不抵功。
想到这些往事,不知道是爹爹欠了朝廷的,还是朝廷欠了爹爹的。
送走平池以后我到书房去见信王,“明日我带着易家两姐妹一同去给平池过生日,怎么样?”“不用,你下午早些用晚膳便回来吧。”说的好像我可以安排别人家一样。
直到我第二天出门才发现他紧张到安排了全副武装,派的八名侍卫跟车,两位辽北过来的老嬷嬷一左一右的寸步不离往红庐驿馆去了。
见到平池她很高兴,院子里架了烤架,又是一个吊锅,篝火暖洋洋的,我忍不住伸手去烤,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不久前真的是没有多久,我曾经那么的高兴吃了烤肉……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悲凉的想上天真是造化弄人……
平池递给我一杯马奶酒,我抿了一口,微微有点辣,“公主成婚,你会幸福福吗?”她瞪大一双草原民族特有的凤目看着我,“我是说,你突然嫁入中原,以后不能骑马不能狩猎,在家上要伺候公婆下要扶持小姑,从此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这是幸福吗?”
她笑得很甜,“我不知道这边的风俗,但能陪在沈大哥身边我就觉得幸福。”
“他会喜欢你的。”我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是的,我知道京城里或许还有很多名门望族想跟沈大哥联姻,但我忘不了他,他是我心中的英雄,而且我们草原高陈国更需要他。”
“是啊,从来公主的联姻一半都是需要符合本国的利益。”如果没有她父皇王兄的利益,这位率直的公主是嫁不了他的,这世间一切都是权益,我心口又隐隐有些痛,接着抿了一口酒做掩饰。
“沈将军对你好吗?”
“将军从来不将儿女事情放在心上,我会对他好,一直对他好。”情谊的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或者自欺欺人,总以为一腔爱意迟早会有回报,这男女之间的心究竟是权益大于情谊还是情谊高于权益,到头来终归是上天让人意难平罢了,想来月老那一根姻缘红线牵上的,也并非全是良配。
“鱼姐姐,咱们吃完饭去放风筝,怎么样?听说中原有一个风俗,放风筝可以放掉一年的晦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早就接受了他和平池的这个现实,以后我还要做得更好,平池会以沈家长媳的身份出入于皇宫和各府,她也是太后的筹码,我可能会不时地要与她相处,“好啊,今天既然过来给公主庆寿,自然是要放放松松的玩儿。公主的风筝准备好了吗?”她兴奋地点点头,这时候一个下人过来说烤肉准备齐了,吉时也到了。
羊肉很嫩,平池唱歌很好听,嗓子宽广细腻,尤其是她的呼麦唱得左右下人都拍手鼓掌,她喝了不少马奶酒,酒量也好,她是一位好姑娘,只可惜我终究不能与她成闺友。
她微微的有一些酒意了,便叫风筝拿过来,我看一只是做成雄鹰的样子,一只是美人样,她将那只美人样风筝递给我,“咱们去后面停车轿的坝子放,那里宽敞。”说完拉着我就跑。
果然出了后门有一片坝子空旷着,侍卫们和嬷嬷们都站在四角看我俩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