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大街上和她擦肩而过,你能认出她吗?”
恩特威斯尔先生想了想。
“应该认不出来。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纤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矮胖、邋遢的中年妇女。但我估计,如果和她面对面交谈,我一定能认出她。她的发型还是当年那样,留着齐齐的刘海儿,总会从刘海儿的缝隙里偷瞄你,神情像只害羞的动物,而且她有个很显著的特征,总喜欢打断别人,把头歪向一边,说一些让人恼火的话。她很古怪,你知道,而古怪的人各有特色。”
“事实上,她还是那个几十年前你认识的科拉,也依旧说着惹人恼火的话!而那些话,她过去曾说过的那些让人恼火的话——通常——都是事实?”
“这正是科拉令人难堪的地方。有些时候,事实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而她总会脱口而出。”
“她这一点完全没变。理查德·阿伯内西是被谋杀的——所以科拉当即说出了事实。”
恩特威斯尔先生吓了一跳。
“你认为他真是被谋杀的?”
“哦,不,不,我的朋友,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我们只能说——科拉认为他是被谋杀的。她非常确信这一点。对她而言,这绝不是臆测。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出,她如此确信,一定有理由。而根据你对她的了解,我们可以说,她说那句话并不是在胡闹。现在,请告诉我——当她说出那句话时,在场的人立刻一致抗议——对不对?”
“对。”
“然后她慌了,非常羞愧,开始找台阶下,说了一句——根据你的回忆——‘但我只不过是听了他说的——’”
律师点点头。
“真希望我能记得更准确。但我非常确定,她当时用的词是‘他说’或是‘他告诉我——’”
“之后这件事就过去了,大家开始聊别的话题。你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形,现场有没有人脸上有异样的神情?你记忆中有没有任何——我们不妨说——不寻常的事情?”
“没有。”
“而就在第二天,科拉被人谋杀——你问自己:‘这当中会不会存在因果关系?’”
律师有些激动。
“难道你认为我是在胡思乱想?”
“一点儿也不,”波洛说。“假定原先的猜测是事实,那么一切都合乎逻辑。理查德·阿伯内西的死是完美的谋杀,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掌握真相的人!很显然,必须尽快把这个人的嘴封住。”
“所以你认为——的确是谋杀?”
波洛的语气很沉重:
“亲爱的朋友,我的看法和你一样——这肯定值得调查一番。你采取了任何行动吗?向警察报告过这些情况吗?”
“没有。”恩特威斯尔先生摇摇头,“在我看来,这么做似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的职责是代理这个家庭的事务。如果理查德·阿伯内西真是被谋杀的,似乎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办到。”
“下毒?”
“正是。而且尸体已经被火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个推断。不过我决定,我必须要搞清楚真相。这也是我今天来见你的原因,波洛。”
“理查德死的时候,恩德比府邸里都有哪些人?”
“一个跟随他多年的老管家,一个厨师和一个女仆。看起来,应该是这三个人之一——”
“啊!别干扰我的判断。这个科拉,她知道理查德·阿伯内西是被谋杀的,却勉强闭上了嘴,没继续说。她说:‘我想你们说的都很对。’由此可以推断,凶手一定是在场的家庭成员之一,这个人,连死者本人都不愿让他被当众指控。否则,科拉那么喜欢她哥哥,她绝不会允许凶手逍遥法外。这一点你同意吧?”
“和我的推断一样——是的,”恩特威斯尔先生说,“不过,怎么可能有任何一个家庭成员——”
波洛打断他的话。
“如果涉及下毒杀人,可能性多种多样。假定他是在睡眠中死去的,而且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那凶手使用的一定是某种麻醉剂。或许他服用的药里原本就有麻醉剂。”
“无论如何,”恩特威斯尔先生说,“凶手如何下手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永远都没办法证明任何事。”
“就理查德·阿伯内西的死来说,的确没办法。但科拉·兰斯科内特被谋杀一案就不同了。只要我们能弄清杀害她的凶手,就有可能找到证据。”他目光敏锐地看了恩特威斯尔先生一眼,“或许,你已经有所行动了。”
“只做了很少的调查。我想,我的目的主要是排除嫌疑。我实在不愿相信凶手是阿伯内西家族中的某个人,至今我都无法相信。我希望通过一些不怎么高明的问题,排除一些家人的犯罪嫌疑。兴许,能全部排除。若真如此,科拉的判断就是错的,而她遇害也可能只是某个小偷临时起意。毕竟,我需要得到的答案非常简单。在科拉·兰斯科内特被杀的那个下午,阿伯内西家族的成员都在干什么?”
“非常好,”波洛说,“他们都在干什么?”
“乔治·克罗斯菲尔德在哈斯特马场赌马。罗莎蒙德·沙恩在伦敦逛街。她丈夫——必须得把她丈夫包含在内——”
“当然。”
“她丈夫在和人商谈购买一出戏剧的事,苏珊和格雷格·班克斯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蒂莫西·阿伯内西是个病人,待在约克郡的家中,他妻子在从恩德比府邸回家的路上。”